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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临漳

                                                        李文旺

他姓李,我也姓李,我们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我们还是同学呢,从小学到高中。我的命运算不上很好,可是,他的命运却十分的糟糕。

他叫李临漳

临漳是个独子(当然他有妹妹,我们那里不管有几个孩子,只要是男孩子一个的,都是独子)。按理,要不是他爹熬不住思乡的情节,他该是南昌人了。说起他爹,哦,我该喊旺财叔了。说是叔,其实也是隔开了好几代的关系,所以,我们家里不管是多大的喜事,也很少会和旺财叔家来往的,他家里的婚丧嫁娶,也从不喊我父母吃饭。不要以为我们家开宴席的场面不大,我们那里是鱼米之乡,只要是有什么重大的喜事,至少要设二十桌宴席呢。所以,看得出,我和旺财叔家还真是很疏远的关系。其实,这没有什么,一个村子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加上我们是同学,我和李临漳总是要在路上打招呼的。可是,在2005年的一天,李临漳突然死了。他是病死的?不是,他的身体棒棒的。我那时候都已经离开老家二十年了,只是听说是在外面务工,因为老板的疏忽,作为蜘蛛人的李临漳竟然从高楼上摔下来,死于非命。

一根绳子维系着生命,一把硕大的刷子是他的作业工具。没有想到,这根万恶的绳子却剥夺了我同学李临漳的生命。有一次,我偶然回乡过年,遇上了从深圳回家的李临漳。当我掏出中华香烟发给他的时候,他不无自豪地掏出中华的香烟,说:“老同学,你离家多年,我虽然也常常出门,可我毕竟还算是东道主啊。”他的意思是,东道主就得招待好远方的同学。其实,我离开家也算不得远,从故乡到我的第二故乡,不多不少,正好是三白六十五里路。

没有想到,这一次见面,仅仅三个月后,从故乡就传来了李临漳死亡的消息。听说,李临漳刚刚接手高高楼清洁工作,其实还是很胆怯的。说他第一次捆上安全绳的时候,全身都发抖。这我理解的。我们小时候游泳,二十多个村童,都只有七八岁大,个个都敢于跳到村前的河里玩耍。只有独生子李临漳不敢下,他在家是娇生惯养的,不要说是下水,就是逮青蛙他都有些不敢。这样一个人,不知道怎么敢做蜘蛛人呢?据说,深圳的大楼比南昌的大楼还要高许多,十几层高的楼,甚至二十多层高的楼,李临漳要在这里荡来荡去。也许是熟能生巧的关系,后来,李临漳不但不害怕,常常操起他的大刷把,悠然地清洗着大楼的露面,就像是给他自己洗脸。

后来,故乡的人常常夸李临漳胆子大,李临漳说:“其实这都不算什么?你们说我们的老板享福不享福?他在十年前给人家安装空调,三十层的楼面上,他一个人一根绳子,两条腿蹬在外墙上,一边用冲击钻打洞,一边还抽烟呢。”(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临漳本来是可以考上中专的。要是考上了中专,他岂止可以不用做蜘蛛人,他甚至可以当官的。和他同一年参加考高中的同学,只是考取了一所中专,后来步步高升,竟然当上了县长。1978年,在江西上饶地区,对于初中升高中的学生,出台了一项十分奇怪的招生制度。制度规定,考试的最高分录取重点高中生,他们必须到县城的重点中学去读书,为以后考大学做准备,其次是中专。再其次是普通高中,再其次是名落孙山。


也就是说,作为农村的考生,多少人都梦想着早些读一所中专,至少三年以后,可以享受国家包分配的政策。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李临漳考了最高分,被重点高中录取走了。后来,重点高中只是努力把这些尖子生培养成大学生,实在不行,录取中专也行。可是,重点高中并没有义务为这些尖子生打包票。这样,半路走下坡路的也是有的。有些人最后多读了好几年书,临到高考的时候,连中专都没有考取。李临漳就是其中的一个。

临漳,包括他的家人,包括他的亲戚,多么想时间能够倒流,要是可以倒流的话,他们家的李临漳宁愿少考一些分数,至少可以保证让中专给取走,而不至于多读了几年高中而名落孙山。

就在李临漳当年最要好的同学当上县长的时候,听说是在同一天,李临漳自己却摔死在高高的额深圳大楼之下。这是怎么样的反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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