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缺席

 “爸爸,醒醒,妈妈不见了,快找找。”这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在半夜2点钟哭着对已熟睡爸爸的诉求,让人心疼。

  其实,妈妈是在的,只是不想跟他继续玩了,害怕他玩兴奋了,整夜不睡,偷偷的跑到客厅沙发上去睡觉了。

  暂时的缺席让小孩惊恐不已,以为妈妈不要他了,害怕失去最温暖的怀抱,哭诉在寻找,可是在人生中的一些重要时刻,本该到场的人却没出现,内心的失望和失落怎能一两个字可以说清楚,有时会是一种绝望吧,那对缺席者而言是不是能感到一丝丝罪过,至少心里有几许惭愧和内疚。

                         医院的啼哭声

  天刚蒙蒙亮,冬日村庄的山上被大雾笼罩,给平静的小山村刘家寨带来一些神秘感。刘家寨里刘生家打鸣的公鸡早已站在鸡笼上喔喔地叫,提醒着人们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刘生媳妇谢燕懒得起床,摸了摸隆起的肚子,想着自己一人要迎接孩子的出生,多少有些失落,想着要是丈夫刘生在身边就好了。可是为了多挣点钱,改善家里生活,谢燕怀孕后就一人从温州厂子里出来回婆家养着了,刘生却还是在假日酒店里当厨师,整日忙碌着,偶尔想起给家里的孕妇打个电话,也是件奢侈的事情。

  刘家寨位于乌龟山的山脚下,青山环绕,绿树点缀,鸟儿欢跳,一幅世外桃源般光景,零星二十几户人家矗立在此,倒显得安静、和谐。只是可惜每次从镇上回去,只能靠步行走上去,偶尔的摩托车驮着你那也是一种及其幸运和高档之事,要是遇上过年或是谁家操办红白事,那得雇车驼东西,车主也必是车技高人一等,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掉进路旁的水沟里或是山上的悬崖下,因为路是土路,坑坑洼洼,不平整,要是好长时间都是晴天,车从身旁路过,人会成为土人,满嘴都是土灰,很是狼狈,有一截路还得翻山,山很陡峭,从车窗往下看,胆小的要吓破胆,很陡很险,用山路十八弯说的就是这里的路况。刘家寨不大,听说先前由于祖先搬迁频繁,不安于贫穷或是有更好出处的人家早早的就搬离于此,投奔他乡去了,只剩下如今二十余户一直在此安家落户,繁衍生息。

  谢燕盘算着孩子出生的时日,觉得快到了,就放低了姿态,和婆婆说起话来,商量着到镇上医院住院的事。平日里,谢燕很少和婆婆说话,觉得婆婆待他不好,只一门心思的关心大媳妇和二媳妇,她这个媳妇是不怎么受婆婆待见的。大媳妇王宁脾气暴躁,性格厉害,一般人都不敢惹她,加上她生了一个儿子,更是自豪,毕竟农村里还是有重男轻女思想。二媳妇张红是城里人,平日里都在武汉上班,开了一家服装店,穿着时髦,出手大方,只是过年回家和公公婆婆团聚,婆婆可是不敢招惹。这可怜了出生一般、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三媳妇,婆婆有啥怨气,总是喜欢说给她听,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时间一长,就有了隔阂。要不是按照当地习俗,不能回娘家生孩,谢燕早就会娘家去了。

  这一早,谢燕洗漱完毕,准备着孩子出生的行当,婆婆喊着吃饭了,谢燕艰难的挪着步子,走进厨房,一看又是米饭、炝炒白菜、酸菜,没吭气,低头端起了一碗米饭,和公公婆婆闷着头吃起了早饭,其实,昨晚,谢燕和婆婆商量着,早上能不能喝点稀饭,婆婆点点头,可还是做了米饭,或许是婆婆忘性大,或是婆婆没当回事。谢燕心里不痛快。


 吃完早饭,谢燕搬条凳子,坐在门前晒太阳,干起了针线活,一件小孩的蓝色毛衣快收尾了,只剩领口一点没织完,看样子谢燕是想生个男孩的;一直小狗在不远处闭目养神,一群小鸡在门前的草丛里觅食。婆婆干完家里活,出去溜达去了,谢燕习惯性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一个人回家、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生气,一个人晒太阳,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人,有时想找个人聊天,都很难。只能靠看看书解解闷,要不然活人都得憋死,所幸孩子快出生了,给自己找找乐。

  中午十二点,太阳温暖着,谢燕觉得肚子疼,就跑到隔壁邻居家给娘家妈妈打了个电话,说是好像要生了,叫妈妈过来陪陪,接电话的是谢燕姐姐谢霞,谢霞急忙说我来吧,妈妈去外婆家了,外婆今天过七十大寿呢,一时半会回不来,外婆家在深山里。谢霞大学放寒假在家待着玩呢。

 等谢霞赶到时,谢燕已经由大哥刘嘉骑着摩托车带到镇上的医院了,谢霞慌里慌张的往医院跑,等到她到时,妹妹谢燕一人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待产,双手紧握着床沿,额头涔满汗,双唇紧闭,眉头皱紧,眼角流出泪水,一幅痛苦万状的样子,谢霞被这种场面吓着了。她走到妹妹床沿,握了握妹妹的手,妹妹坚强点,等会就好了。

谢霞是有愧与谢燕的。当初家里穷,没能力供三个孩子上学,本该读高中的长姐外出打工的,但个性倔强的谢霞却躲起来,不愿见同村约着一块出去打工的堂姐,爸爸着急的不行,害怕堂姐走掉没人带着丫头出去了,一人蹲在门口的石凳子上抽噎起来,懂事的谢燕看到家中这般光景,爸爸靠吃药维持着健康,早已骨瘦嶙峋,得了关节炎的妈妈早出晚归的养些鸭子,还是不够一家人的支出,姐姐在上高二,弟弟在上小学五年级,破败的土屋在寒风中显得异常脆弱,窗户糊上的发黄报纸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与之相对比的是隔壁邻居家的青砖白瓦大房子,谢燕低低的说了句,爸,我去吧。就这样,在上初二的谢燕尾随堂姐谢丽红一同去了温州,那年她14岁,成了一名童工,她总是给家里写信,说自己在大城市里过得很好,同事对他很好,父母不要担心,其实,每次离家,她总是习惯性的背着行囊往村口不停的张望,那张望的眼神里有离家的不舍和踏上异乡的无奈。这一切谢霞在当时并不知,只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妹妹喜欢城市生活,直至若干年后,谢霞离家在外闯荡,才从母亲口中得知,这一切是妹妹的忍让和支助才让谢霞顺利完成了大学的学业。

  由于镇上的医院医疗条件差,病人多,医生少,没有专门的医生时刻顾及一个待产的女人,只是在关键时刻医生露个脸。大哥刘嘉在病房门口等着,一声不吭。谢霞用责怪的口吻自言自语,刘生去哪了,这个时候他都不在?妹妹突然哭出声来,他在温州呢,为了生活。这哭声里带有不满、绝望和无奈,更是对生活的无力抗衡的愤怒。

  谢小霞一下子就难受的说不出话来,生孩子等于女人进了一次鬼门关,算得上最亲的人丈夫刘生却还在酒店里忙碌着,一家人却过着两重天的生活,不知道刘生有没有感应,感应到孩子的即将降临。

  所幸妹妹谢燕顺产,产下一名女婴3公斤,母女平安,当天下午谢燕就出院了,雇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在姐姐和婆婆的陪伴下,和刚出生的孩子回家休息去了。谢燕用毛巾裹住头,满脸苍白,斜靠在摩托车车棚里,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在婆婆怀里的小婴儿,这个留着自己血液的孩子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一些改变吧,生下她是种解脱,可是今后自己的重心就得照顾她,生养生养生了就要养。谢燕的情绪很复杂,轻轻的跟姐姐说了句,你学问高,孩子的名字就你取吧。谢霞拍了拍妹妹谢燕的肩膀,表示赞许。谢霞经过深思熟虑,给宝宝取了个名字叫刘安平,希望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刘生到底是回了家,在谢燕产后一星期,回家了,估计初为人父的刘生看到孩子那一刻,多了一份责任和担当吧,也多了一份牵挂和幸福感。

  谢霞此后发誓,今后嫁人一定要嫁一个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的人,等到自己生孩子的时候,无论多忙,一定要陪在我身旁,否则,我宁愿单身。想到妹妹无力的样子,看到刚才妹妹一人面对的痛苦,她心疼不已,原来,有些时候,现实会输给生活,生活教会人成长。有些时候,不是你不想,而是你不能,就如刘生,不是不想回来照顾妻子谢燕,只是人越成长,就学会了向生活低头,放低了姿态,为了的是更好的昂起头前行。尽管刘生没能给妻子谢燕无微不至的关怀,但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希望生活越来越好,也都在努力经营生活。    

                      祠堂里的鞭炮声

 “姐姐,我这月的二十六结婚,你来不来参加我的婚礼啊”李晓玲在给远在新疆的大姐李晓红打电话。

“我看吧,要是能回去,我就回,要是回不去,你也别怪我。”李晓红无奈的回答着。

 “哦,那好吧。”李晓玲有些失落,本想着姐姐会一口答应回来参加她的婚礼的,可是姐姐的回答有些犹豫。

  李晓玲是家里的老小,上学出来的早,一直在外面打工,只有逢年过节一家人才能团聚,平时都是各自忙各自的,她很是希望能见见在他乡的姐姐,并帮她准备嫁妆。

 李晓玲是个听话的孩子,从小就听爸爸妈妈话,找对象也是顺了父母心意,就近找了一个合心的人,打算这个月的二十六日结婚。

 姐姐李晓红却是没打算回家,不是不想帮妹妹,只是自己刚刚离婚,不想把坏情绪带到家里。李晓红一直很独立,多年来在外闯江湖,做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就是太敏感,没有安全感,但也是一个随性之人,太相信缘分和一见钟情。

 在一次新疆旅游的途中,由于太累李晓红不小心在车上睡着了,身旁的男旅客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轻轻的盖上,她随着车的晃动头就靠在这位旅客的肩上,旁边的旅客身子一动不动,一直等到车停了,她醒了,才往外靠了靠,她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他说没事,我叫王利强,很高兴认识你,就这样王利强的一个小举动,就获取了她的芳心。那一年她才21岁,从此,李晓红开始了艰难的三年异地恋。大学毕业后,李晓红想也没想,不顾家人的反对,投奔王利强来了,起初二人如胶似漆,王利强父母并不看好二人的感情,觉得两人都太年轻,不太懂事。其实,是王利强的母亲张惠玲看上了本地老罗家的二丫头罗丽丽,县医院的护士,工资高待遇好,人也长得水灵,待人接物也老道,最主要罗丽丽是本地人,大家都说外地媳妇本地郎不好处,张慧玲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因此,李晓红的到来并没有受到多大欢迎,尤其是王利强的姐姐,打心眼里就看不起这外来妹。家里待着不舒服,二人在外面租了房子,过起了二人世界,王利强的母亲很是生气,一直都不理王利强,直到李晓红怀孕后为了孩子才同意二人领结婚证,可是李晓红也只是电话里跟自己的父母说了一声,她领结婚证了,父母很是诧异也很生气,刚准备发火,李晓红就挂了电话。

  李晓红三年没回家,不想回也觉得没脸回,别人都是衣锦还乡,别人都是孝顺的,只有她灰溜溜的不敢回,钱没给家里挣一分,家几年也不回一趟,婚也是自作主张结掉,怀孕也没给家里吱一声,太自以为是了。李晓红总觉得对不住父母,就越没勇气回家。本来好好的,最近因丈夫经常出去应酬,很晚才回家,婆婆发牢骚,说一个自己男人都管不住的女人有啥用,李晓红知道婆婆在说她,她很难受,明明自己现在是需要被照顾的对象,却还要管好自己的丈夫,王利强回来后,二人大吵一架。

 “你不在外喝死,回来干嘛。” 李晓红气呼呼的对喝的醉醺醺刚到家的丈夫王利强。

 “我出去喝酒,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以为我容易啊。”王利强嬉皮笑脸的说着,满身的酒气让李晓红闻着想吐。

 "就你不容易,我就容易。你看你,天天出去喝酒,也没见你长本事,光长肚子了,你看你那个肚子,比我的都大吧,说的好听,是为了这个家,其实还不是为了自己快活" 李晓红气呼呼的说道。

 “我没长本事,就你能耐,有本事你出去混去,我看你还不如我呢。”王利强借着酒劲反驳着。

  “和女人比本事的男人还是不是男人,我看你也只能算半个男人,肢体健全,头脑简单。能干成啥事?” 李晓红没好气的吼着。

   “再没本事,也是你男人,你要是嫌弃,外面排着队的女人还很多呢。” 王利强说完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想想这一二个月,王利强的表现令李晓红很伤心,王利强几乎是天天出去喝酒,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好像只有喝酒才是他目前最大的兴趣,就连怀孕医院的体检,王利强陪着李晓红只去了一次,因为头一次做B超,时间有点长,把他的饭局给耽误了,他一直叨叨不停,好像天大的事情被耽搁了一般。王利强天天不在家,婆婆不给好脸色,人生地不熟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到老家的父母和朋友,李晓红一下子泪如泉涌,这真是自作孽啊,她在心里骂自己。想着想着,她就独自一人去医院做了人流,五个月了要引产,她忍着痛还是把孩子打掉了,医生说是个男孩,可惜了。她没吭气,做完手术后,她给王利强打了电话,王利强在电话里说理一句神经病,就挂了,谁也没来陪她,也没人来接她。她在医院里趟了四天,出院就办了离婚手续,说是她受够了,她要解救自己。她净身出户,只带了随身换洗的衣物,很洒脱了离开了这个如做了一场梦的城市宁城。这一切只有她自己知道,家中谁也不知晓。父母还以为她在宁城,当初很反对,如今也接受了,只是希望她过得好,仅此而已,别无他求,如果孝顺,偶尔回家看看,当然更好。

  妹妹李晓玲结婚,她还是不回去,妈妈打来电话,关切的问,出了啥事,李晓红说是自己刚换了一个岗位,领导很严,请不了假,加上婆婆最近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让妈妈代为告知。妈妈又是安慰了好久。

  其实,也是由于刚找到工作,手头紧,加上羞愧,她还是没回去参加妹妹李晓玲的婚礼。

  李晓玲结婚当天,像其他出嫁的新人一样,必经李家祠堂,只有这样,方为出嫁之女,才是祖宗认可的李家丫头。弟弟李建生拿起电话,让姐姐李晓红感受结婚现场的气氛,她只是觉得很吵,大人、小孩、老人的声音参杂在一起,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锣声、鼓声偶能听清,只有祠堂里的鞭炮声响彻天空,直通电话的这头,震耳欲聋。李晓红拿着电话,沉默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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