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一次就行了,俺爹却说了无数次,他说:“小乖乖,在中国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遍地都是……”
起初,这句话让我很诧异,两条腿的人肯定是比三条腿的蛤蟆要多的多,物以稀为贵,那么两条腿的人就必须比三条腿的蛤蟆低贱和没有尊严。
晚饭时候,喝了八块五的小酒儿,俺爹蔫蔫的对着正在下面条的娘笑了起来,说:“干了14天,挣了300块钱,要不给你吧!别说整天伺候我没啥好处……”
我坐在年节包饺子用的矮桌子上看着他俩——这矮桌子俺娘说当时40块钱买的,说俺一家三口就窝在一间十几平的小屋里,矮桌子好歹还可以当高凳子用,高桌子贵不说,也的确没啥大用。
俺娘也笑了:“俺花俺儿子的,你挣的我可不敢要!你顶着星星走,顶着星星回的,谁敢要这个钱?”
俺爹撂下酒杯,夹了口咸菜说:“交了300衣服押金,交了100罚款,干了14天,就落了300块钱。”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沉,问:“罚款是怎么回事?”
爹说:“两个工人卷着铺盖从门前走出去我没问,给老板知道了罚了100。娘的!”
我一愣,低头想着爹干的这个看门的活儿作,大早上5点喝一碗白水面条就出门才能保6点到岗接夜班。晚上6点才到家,两头看不见太阳。他说交罚款的时候,我这心忍不住就像掉进开水里一样不停的上下翻滚,思前想后又张不了嘴让他把工作辞了。
这个工作,每天12个小时,没加班费,没饭补,一套灰蓝色半新不旧的工作服地摊上全新的也才卖50老板扣押金300,没一分钱话费补贴照样随时打你手机。就算百毒不侵从不生病,干满一个月俺爹也只会从他老板那里拿到1500块钱。
15年前许庄这边的澡堂洗一次要5毛,那时候俺爹一个月挣一两千。现在洗澡的地方至少5块,各种消费几乎都以10倍甚至更高的倍数翻了上去,俺爹的收入依然如故,假设他没积蓄没儿子,或者就是有儿子也供不上赡养,甚至还需要他抚养的话,那他该怎么办?那他是不是就要从原来一周洗一次澡变为两个半月洗一次澡,把原来一天三顿饭改成三天一顿饭,当然——每年只洗一次澡也不会死人,可是三天一顿饭的话,我就不知道怎么在叫俺爹活了。
看到这里,如果诸君认为那是俺爹没本事,我也没话说。也是因为这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拼命的想法挣钱,一是要养活自己,二是要让外人看得起。
不过不管诸君怎么看俺爹,没本事的才是大多数人!
话说回来,俺爹因为未上前盘问那两个卷铺盖的工人,未翻看他们的行李,老板说那些工人很可能在他们铺盖里藏有偷盗的电缆及其他金属制品,所以罚了俺爹100块钱说这是他的失职。但每天出入俺爹管辖的大门有一百多辆车,这每辆汽车都有后备箱和驾驶室,俺爹也没有上前盘问,翻看是否有夹带,按照他老板的理论,这些驾驶室后备箱可以夹带赃物的机会更多,可老板并没有因此说他。要不是工人偷盗已蔚然成风让人防不胜防,那就是他老板看那些工人穷,有更大的偷盗动机。
工人偷盗是不是已经蔚然成风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很多鸡鸣狗盗之徒却并不是真的吃不上饭的穷人!当然,只要你进入市区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好玩好干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好玩好干的都要钱!
话说近几年,俺济宁真的是以突飞猛进的方式发展,整个城市也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俺家和俺家之外的那一片片绿油油的上好耕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片灰突突的高楼,原来住一家人的地方现在可以住100家,搞房地产的买一家子的地,转手去赚另外99家的钱,这就等于政府将100个人的钱集中起来供给1个人花,不管这100个人是不是穷人,我都认为那个被供给的人肯定很富有。破坏了那么多耕地之后将无数的农民逼上楼房去面对收入和物价严重失衡的极大压力,没地种没出路,仅靠一个类似俺爹看门那样的工作毫无尊严地勉强维持生计,结果就是活的不像人样。没有人愿意活的不像个人样,所以大家都拼命去活的像个人样,那就得拼命挣钱,不择手段,不惜一切。
北京地铁会在一个醒目的位置写着这样四个触目惊心的字禁止行乞!看看——不是“不许要饭”,而是“禁止行乞”!
我见过禁止吐痰,禁止喧哗等的标语,还真是头一次看见禁止行乞的,当时看了就感觉哪里不对?后来我才意识到,吐痰喧哗,那是因为中国人普遍没有良好的社交习惯,可突然禁止行乞,我就有点懵了——难道我们还有行乞的习惯?是个人他就不会习惯行乞好不好?应该是那些活不下去的人才会去行乞吧?那么相关政府部门在地铁里给的这个标语是什么意思。行乞是一件极不光鲜的事,如果行乞在中国已上升为职业和流行,甚而成为习惯,那是不是说,中国的发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惠及普通大众,逼的社会底层只好视行乞为习惯了!可见那个禁止行乞的标语是多么“宅心仁厚”!把它挂在那里,就是告诫过往的普通百姓——禁止活不下去!可是一个正常人,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下去而要来政府下这样的禁止令呢?当初说英国“羊吃人”就是逼着农民退出土地来养羊,导致失去土地而破产的农民只好到处流浪,影响治安,于是政府下令捕杀这些破产农民来解决问题,这叫做“羊吃人”。
原来许庄是一片片田地,现在是一栋栋大楼,好像我们这居住的人一下子就连生三代,且这三代都在急需房子住以致原来的地方已经住不开这许多的人,必须要把所有单门独户的房子拆掉,然后盖成30层高的大楼。只是人不是细菌,繁殖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巨大了?我虽不明白,可是政府要拆我的家,我还得让它拆,还得积极让它拆,众多因拆迁闹出的命案都像一把把架在脖子上的刀,谁敢说半个不字,就会手起刀落令说话者身首异处,那我也就只能泪水涟涟默然无语。
当然,政府拆了我的家不是白拆,只不过我的房子原来是两层小楼,220平,政府只给我120平,另外100平给点钱。而补偿的那一点钱还不够我一年的工资,可那房子却是我父母半辈子的心血。我的房子层高都是四米,给我的却只有2米。我原来有个小院子,可以种盆栽养家禽等,但这一切都被忽略,因为要响应中央节能减排的号召。反正政府不管我们住进去是不是舒心方便。拆我们房子给补偿是支出,盖新房子又是支出。有支出就得有钱。上哪去弄这个钱?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卖盖的多出来的房子,要卖房子就得有人买房子,而买这些房子的当然还是同一帮百姓。房价的一再上涨,在这个过程中,一部分人越来越富有,一部分人越来越贫穷。渐渐的,“禁止行乞”就有了用武之地。而政府不仅不认真调控,反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添油煽火地帮着物价一天天上涨,百姓的生活越来越艰难的局面,甚而有人逼不得已去行乞,甚至而行骗,使整个社会的精神文明在经济不断发展的过程一再后退。也就的确“人不如蛤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