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心情一日日变得淡漠。身体的的温度渐渐降低,手也冰凉,揣在兜里,或是抱在胸前,感觉累的时候,不知该将蜷缩的手伸向何方,不知哪儿有柔软的臂膀能温暖我的心房。
多久没有手挽手了,多久没有触碰到温热的心和手臂了。有多少逝去的人,逝去的事,逝去的情正慢慢被我遗忘。
想挽住朋友的手。
如今的我没有朋友,形单影只,像一个漂游在城市上空无望的魂灵。周围都是人,很多人,瘦弱的,高壮的,年老的,张扬的,走马灯似的在面前闪过,真心的却没有留下一个。心里充满的不是温情,而是冷眼旁观和时刻警戒。生怕说错了一句话,而被暗算;更怕做错了一件事,永不翻身。总之,身处的环境不能掉以轻心,像置身于一个狭窄的通道,随时会和别人发生碰撞,肆无忌惮的来去无由的风总将背心吹得冰浸浸,而紧张忽又无端袭来,额头瞬间又变得汗涔涔。
忽然就想起从前的老友,就想挽住一只细细软软,光洁雪白的手臂,让她静静地听我叙说伤悲,而后,象若干年前一样,买一点小菜,几样小吃,一瓶小小的二锅头,铺展在床上,在破旧的出租屋里小酌几杯,不时发出点噪音和呐喊,然后,沉沉睡去,第二天依然又是好心情。
可是,天涯已隔,二锅头随处可见,佳肴依然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曾经与我微红着脸对饮,半眯着眼睛嬉笑对望,斜挽着手闲聊到天亮的那个人,她在哪里?为什么再也觅不见她的踪迹?
想挽住爱人的手。
自从有了孩子,多久没挽他的手了。我们总是一人一只手,牵着孩子慢慢走。孩子在我们中间,象隔了一堵墙,时间顺便淡化了一切。爱情已经不痛不痒,婚姻仿佛成了一种维系家庭和谐的表象,而情感仿佛被掩埋在某个角落,涌动的仅是相望的沉默和生活的琐碎。
孩子一天天长大,攸忽甩开了我的手,像三月的风,奔跑在温暖的春天里,我使出浑身的劲去追赶他,也跟不上他的脚步。
突然有个人伸出健硕有力,宽宽厚厚的手臂挽住了我。那是熟悉的却险些被我遗忘的爱人传递给我的最平静的温柔和力量。是他,伴我度过生命中成长和成熟的时期,扶我一起观看了人生最平淡的景致,默默忍受着我的诸多坏脾气,可我,似乎忽略了他的存在,考虑的只是自己的感受;而他,就傻傻地坚守着这一切,没有怨言。
心里忽而生出许多的感动。
生命若要长相守,岂不就是要紧握那份任时光冲刷不尽的清淡如水的情意吗?
想挽住父母的手。
华发已苍桑,容颜已衰老。每每念及父母,心底都是一种难言的痛。
又多久没回家了,多久没给父母打电话了。老屋的楼顶是否还在漏水,父亲的酒坛是否还沉香浓郁,母亲手中的细针是否还在等我为她再穿几个来回?
永宁河的水浑浑缓缓向东流去,夹杂着上游捎来的浮泡和杂质,虽不环保也不美,可我依然忘不了她曾带给我的童年的记忆;小城的街道巷陌里,至今依旧飘着或浓或淡的煤烟味道,我忍不住总要深深地呼吸几口她独有的气息,即使又被呛得咳出泪来,我也不惜¬¬——离了这座城,离了这些人,离了这些烟尘——我想闻也闻不到了,想看也看不见了,想念也念不起了。
只想挽着双亲的手,尽管他们的手臂肌肉松弛,筋纹明显,但我的心在触摸到她们的那一刻就有放归深海原林的感觉,那是一种温暖的、和美的、心存感念而又无比释怀的飘飘然的感觉,那是一种只想把时间的针掐断揣在怀里不让她随意游走的无限依恋的感觉。
那些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那些过去的人,现在的人;那些我厌倦的人,以及对我有成见的人,都伸出我们的手来——有生之年,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遇见了,就是缘份。
珍惜一念之缘,珍重一生之情,我们就挽住了一世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