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群人,他们瘦弱、苍白、历经沧桑,却始终透着一种清澈如水的东西。
他们离我很近很近,看到他们我经常忍不住悲伤,即便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旦我自己深入到他们的细部,每一个细节,我就会忍不住为之颤抖,我仿佛触摸到了那种不为人知的苦难。
或许我们习惯了在灯红酒绿下聚餐、开派对,那种生活对很多人而言很平常,然而大学时偶尔去那种场合脑海中就会闪现出那样一些人,分散在我们身边的每一个角落,三三两两的。
在学校宿舍的走廊上,会经常看到一些清洁工阿姨,多少次我们从她们身旁走过,没有半点表情,没有丝毫的眼神对视。多少个寒冬周末的早晨,我们从温暖的被窝爬起,匆忙跑去楼层的公共卫生间,然后再准备继续回去睡觉时,睁开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看到那穿着宽大单薄清洁服的阿姨正在清扫垃圾,并在一旁准备了一个装可回收垃圾的袋子,用那双长满老茧的粗糙大手在那样大的一个垃圾桶里找寻着诸如硬纸板等之类的稍可当废品卖的东西。
一次,我路过那,恰好碰到一个阿姨有些艰难地清倒垃圾,我顺手帮她掀了垃圾袋口时,她很惊讶,有些不知所措,用南昌的方言说了几句,我听不太懂,但大致是“不用了,很脏,会把手弄脏的……”她抬头的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了那种表情,那样清澈如水,那样闪电般地撩拨着每一个有生命、情感和灵魂的人们的心弦,抵达到我身体的每一个好角落,那样子震撼着我。
繁华城市里有这样一群人,日日重复着这样的人生。在农村,也有那样一群人,在日复一日地坚守着他们的土地……
我的外祖父年过七十,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本是安享晚年之时,可如今还坚守着那种了一辈子的几亩薄地,不顾子女的劝说。
外祖父高高瘦瘦的,在酷热时总喜欢打着一双赤脚,仿佛地面上的沙石子对他而言是天然按摩。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那样一个场景:炎热的夏天,他坐在家里的大石头上休息,困了就时不时地在那打盹。那是怎样饱经沧桑的脸庞啊,黝黑的皮肤,青筋明显地凸显出来,整个脸部的轮廓仿佛是用雕刻刀塑造成的。我常想,那每一寸黝黑的肌肤后一定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苦难,母亲告诉我的那些关于外祖父曾经的事情仅仅只是那样小的一部分。
像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很多很多,此外,农村中的青壮年一代也在历经着他们艰辛的生活……
我一个高中好朋友,中等个头,略带清瘦的样子,很懂事。从小父母便外出打工,拉着比他小五岁的妹妹长大。但尽管这样,一家人健健康康、和和睦睦的,也算过得很平和舒适。可高考完后不久,朋友跟我说他家出事了,他母亲发生意外事故,他很可能放弃圆大学的梦了,因为母亲要一笔几十万数目的花费。几十万,对大多数农村普通家庭而言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其实这事是发生在高考之前,只是父母出于对儿子的考虑,在高考后才告诉他。当我听着他说那些话,我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死寂一般,面对离我那样近的苦难,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望着他那深邃的眼神,仿佛有望不尽的苦难,我深深的触摸到了那种苦难,可是我并不懂,我所能体会到的那种痛又怎及当事人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呢?
对人类无尽苦难的怜悯之情只是一种发自人类内心的本能,并非自己和伟人一般疾人间之苦,自己没有那么伟大,因为我也深陷其中,也在为摆脱苦难而苦苦挣扎着,从内心我深深地爱着这样一群人,也爱着他们的苦难。
人类啊,苦难的人生也定会有一个尽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