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民间传说当中,霞,是仙女织出的彩锦。
是啊,这样绚丽的色彩,只该是天人用她们的兰质的慧心与灵巧的双手编织出来的,人间又有谁能编造出如此无以伦比、处处自然又和谐的色彩呢?
家居华中平原,站在大路上,一眼望去也就是二三里的光景。倒是北方一屏巍巍的太行山,和早晚天空的彩霞,给我的世界一份瑰丽与新奇。山是黛青色的,冷峻的。我小时候常想,那山,就是路的尽头吗?山的那边什么呢。我无从知道,就像现在人类无从知道宇宙之外是什么一样。霞是红色的,间以橙色、青色、紫色,看上去暖暖的,像是夜里炉膛里的火,让那些冰冷的心、孤独的心、失落的心都想伸过手去烤烤。
成年后到过许多地方。在泰山看日出,那底部的霞光红红的好像映日的海水在轻轻摇荡。在西安住宿,领略过巍巍的古城墙上晚霞满天的庄严与辉煌。还有楚天无边、朝霞似纱,北戴河的霞,团花锦簇……而最让我心醉的,还是家乡的霞。
十五六岁时,家里得到一块承包地。到那块名叫“坡”的地,要经过一条宽宽的大河,走上五六里的路。田间道路,坑洼难行,我们常架骡车去。骡蹄得得,车儿摇摇,再加上路旁、河岸蓊郁的树木、萋萋的芳草,我经常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诗意。在学校所读的“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茅檐长扫净无苔, 木成畦手自栽”。 一水护田将绿绕, 两山排闼送青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类的田园诗句,我都是结合着这里的景物加以诠释的。然而,劳作的艰辛很快洗却了诗句的浪漫。除草、浇水、割麦、打场,没有一项是可以轻松地去吟诗的活计。一晌下来,腿脚酸软,鼻塌嘴歪,骨头都是酥的。
眼看着太阳一寸寸的接近西边的山峰了,我们该收工了。歪坐在骡车上,让汗水一滴滴地被风吹干。心里空荡荡的,正好来装黄昏的乡景和满天的彩霞。路旁的河水也是满满的,望去是碧色的,霞给它们印上了多彩的花纹。骡车走着,摇着,这一河的霞光也似在摇荡着。明亮而不耀眼,多彩而不灿烂,温和而不炽热,宁静而不寂寞!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黄昏!在这样的黄昏,劳累了一天的我,在心中默想着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名句,顿觉心中一片灿烂。
而今,步入中年的我在一个小县城工作,早出晚归,忙得不亦乐乎。紧张之余,我还像少年时看霞一样,不忘忙里偷闲,收获一些乐趣:三五之夜约好友小酌一番,傍晚一家人到街旁垂柳下散步,星期天陪儿子玩沙堆……还有,就是早上上班时对着朝霞深深的吸几口新鲜的空气。快乐是天空的薄云,痛苦则是浓云,只要心中还有生活的热力和激情,所有的云彩都会被照成明亮五彩的霞。
更何况,霞走进笔端,便会流泻成一片绚烂的文字;霞走进梦境,便会铺垫成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霞走进心田,我们便会收获一粒粒清澈如水、清香如泥、火红如日的谷物。
最后,以冰心的一句话作结:
“愿你的生命中有够多的云翳,来造一个美丽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