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经方梦》连载（11）铃医的不传之秘——跳骨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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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明医堂中医门诊 李保平
哈尔滨市中医医院 孙奇
铃医的不传之秘——跳骨丹
唐宋以后儒医盛行，采取师徒相传，他们大多明医理、有医术，又有固定的场所行医。铃医，则是旧社会的时候走街串巷，卖药治病的游医。相对于坐堂医生而言，游医又称为“江湖郎中”。坐堂医的佼佼者，也是鼻祖，则是著述《伤寒杂病论》的张仲景（见《伤寒杂病论会通读本》北京学苑出版社）；游医中的佼佼者，耳熟能详的如华佗和扁鹊，世人称为神医。文献记载，古代坐堂医大多是以治疗内科杂症为主，而铃医多以针灸和外科、接骨著称。
明清以后，在西南地区较为系统的铃医流派，持有十三个秘方，世称“铃医十三方”，又因以擅长治疗痈疽肿毒、接骨续筋等而闻名，所以他们的配本又称之为“外科十三方”。
铃医擅长接骨，他们的不传之秘就是“跳骨丹”。李保平曾亲眼目睹，铃医接骨的神奇疗效，骨折患者在服用跳骨丹后，就像神仙附体，骨折的地方会出现肢体不由自主地跳动，尤其博人眼球。
2001年那会儿，我在四川阿坝地区，作为援藏医疗队伍的一员。阿坝地区摩尔多神山有一个专门接骨的医生，五十多岁，破衣烂衫，一幅道士的打扮，常年住在山洞里修炼。我自幼喜欢骨科，所以和老医生的关系也处得融洽。那年暴雨，山路塌方，一个藏区老乡的腿骨当场就被石头砸断了，可以说是较为严重的粉碎性骨折。当地镇医院坚决要先截肢，然后再治疗，还说“不截肢，连命都保不住。”住院一个多月也没做成手术。不得不说，当地的医疗水平实在有限，医院的设备也不全，要等公路修好了，从成都运过来手术器械才能动手术，病人实在没有办法了，家人才想起来要抬去神山接骨。接骨医生看了以后，说一个礼拜可以治好，只是用嘴里含着白酒喷在伤口上，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就用柳枝稍微固定了骨折的两端。然后让患者家属和他一起去配药。他没有把药方告诉病人家属，只是配好药以后，让家属帮忙熬药。药熬好了，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宝葫芦形的小瓷瓶，倒出一些黄色药面，让病人当场服下。
不得不说，让人震撼的是，患者吃了药大约三四个小时的时候，骨折的小腿原本一动不动，竟然开始不由自主地上下抖动。据当地人说，他治好了很多骨折，每次接骨病人都会跳动，有的隔好远都能看到。大约四个多小时的时候，患者就说腿已经不疼了。医生给他们包了一个礼拜的药面，叮嘱每天晚上睡前吃一次。后来我还特意跑去病人家里打听，他们吃完接骨医生的药粉，都已经下地干农活了。
当地人已经司空见惯了，接骨竟有如此神奇。开始，接骨医生并不愿意和我交流。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在大山里，靠着秘方可以从某种程度上增加一定的收入。后来在得知我持有高粱接骨丹方之后，他希望以他的方子作为交换，终于将药方说了出来，并再三嘱咐不要告诉附近的人。
骨碎补三钱，接骨木三钱，当归三钱，制乳香二钱，制没药二钱，血竭二钱，儿茶6克，自然铜二钱火煅醋淬七次，苏土虫砂炒二钱，灵骨一钱。水煎服。
但是，他始终没有提及“跳骨丹”这个字眼，以及宝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书到用时方恨少，为此我也曾勒紧裤腰带，遍访名山大川，搜集各种秘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民国张觉人老先生的《外科十三方考》中记载，跳骨丹的主药是制马钱子和枳壳两味药，这一点竟与顾老师的黑白散，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患者在服药后患侧肢体会出现不由自主的抖动。跳骨丹与黑白散的区别之处在于，跳骨丹主药为制马钱子和枳壳经特殊加工后，再配以其它辅助中药，成为铃医骨伤科的秘药，而黑白散则是清朝太医院用于治疗各种骨痛的神方。二者在使用方法上也大致相同，即可以做散剂内服，也可以调成膏状外敷。
按：《外科十三方考》p230记载，跳骨丹的方剂组成及用法如下：
跳骨丹
处方：马钱子十六两，先用童便浸四十九日（每三日须换新童便一次，如能每天一换更好），然后取出，换用米泔水浸七日，末后再以清水透三日（水当勤换），去皮，炒干研粉。
枳壳八两，先用童便浸二十四日（在马钱子浸至二十五日时，将枳壳投入一齐浸渍），然后取出，再用清水漂二日，焙干研粉（枳壳须去穰）。
羌活二两，独活二两，北辛二两，黄芪八两，红花二两，血竭四两，乳香四两，没药四两，台乌二两，狗脊四两，土鳖四两，三七四两，朱砂二两，骨碎补八两，潼蒺藜四两，自然铜四两（火煅醋淬七次），飞天蜈蚣四两（产四川灌县）。
以上各药各研细末，然后按照分量配合应用，凡遇骨折骨挫者，即以此药投之，如伤重者，可另加碎蛇末少许掺和用之，以骨接好为度。
熟悉了制马钱子的药性，便不难理解“跳骨丹”的治病原理。马钱子兴奋神经系统，刺激肌肉令其不由自主的抽动、收缩和痉挛，促使肢体的受伤部位自动复位，骨折面进行自我修复，以达到康复的目的。
用法：一岁至十岁每次用一分至一分半；十岁至二十岁每次用二分至三分；廿岁至卅岁每次用四分至五分；卅岁至四十岁每次用五分至六分；四十岁至六十岁每次用六分。
此后均以六分为度，不可多用，用时以水一盏（能饮酒者，水酒各半更好），同引药放入壶中煨浓，然后泌出药水，调药末服之（药末忌煨），每晚服一次，伤重者可早晚各服一次，服后当避风，忌食豆类，以及各种荤腥，更忌房事，如服药后皮肤变黑者无碍，不必畏惧。
加引法：
伤在头部者用川芎、升麻各三钱为引；
伤在两膀及两手者用桂枝、桑寄生各三钱为引；
伤在胸前者用枳壳、桔梗各三钱为引；
伤在肾部者用补骨脂三钱为引；
伤在小腹者用大腹皮三钱为引；
伤在腰间者用杜仲四钱（伤重者加倍）为引；
伤在右胸者用陈皮、木香各三钱为引；
伤在左胸者用骨皮、香附各三钱为引；
伤在两腿脚者用木瓜三钱、牛膝五钱为引；
伤在背上者用独活三钱、麻黄根一钱为引；
伤在全身者用红牛膝根八钱为引；
伤后大便不通者用桃仁、木通、熟军各二钱为引；
凡受伤者除按所伤部位加引外，勿论何部均宜加仙桃草五钱为引。
附注：凡重伤骨断骨挫时上有夹板者，在服此药时必须放松夹板。原因是如上有夹板，在全身发生痉挛时，可以使被压部分发生不良结果。如手足受伤者，睡时不必盖被手足，务使受伤部分露出外面。如手足伸缩异动者，即是药力到达之征，不必疑虑。如服药过量痉挛太甚时，可多服生豆浆以解之，或煎上好肉桂五钱服之，亦可缓解痉挛，痉挛过后，再绑好夹板。
从跳骨丹，我们可以探讨一下，运用中药的几种思维方法。跳骨丹的主要为马钱子，辅以枳壳及其它的活血化瘀接骨续筋之品。本方，配伍精当，效专力宏，临床上治疗痛症和骨科的方剂，大多依次为基础，或其分支，远远超出了接骨的适应范围，可广泛运用于内、外科等多种病证。
目前医学临床上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不少医生畏惧毒麻药而不敢使用，有的时候即使遇到了适应证，亦不愿意按照原方使用，加上中药造假问题严重，或者自学成才非要原方加减而搞得面目全非，自然降低疗效，抑或全无疗效。
一些在门诊见习的学生，听我讲述跳骨丹的神奇之后，感到格外好奇。他们到图书馆查找资料，也搞不清“飞天蜈蚣”到底是什么，一般的药书中也查不到结果。去药店咨询，也没人知道。有几个学生在药店还真找到了飞天蜈蚣，但每个人手里的又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有的同学竟然买到的是大蜈蚣，因为药店的人说“蜈蚣会飞，所以叫飞天蜈蚣。”让人哭笑不得。按顾老师所传授的经验，我感觉飞天蜈蚣不是方中主药，所以我就把原方稍作了调整，去掉飞天蜈蚣这味药，以火煅醋淬七次的半两钱来代替方中的自然铜。后来有些学生用了以后给我反映说，用半两钱以后，确实要比用自然铜的效果更好。
跳骨丹，本是接骨神药，铃医的不传之秘。一个学生给我说，他把这个方子给了开诊所的叔叔，专门用来治疗痛症，对骨质增生、坐骨神经痛效果很好。这也是时代不同了，方剂的用法也必然会发生改变，古代用于接骨的神方，现在用来治疗风湿骨病，一样可以起到神奇的效果。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骨质增生，服用几天就可明显缓解疼痛，肢体活动也会较前灵活。
按：主药马钱子和枳壳经特殊加工后，按照2：1的比例混合后也可以单独使用，名为枳马二仙丹，接骨续筋的作用要比跳骨丹小很多，但是用于风湿痹痛骨质增生等和骨伤后遗症的治疗，效果更好。此外，铃医还有一个接骨特效方，与跳骨丹不相上下，但方中有虎骨，介于现在虎骨国家已列为禁用药品，因其主药为马钱子、枳壳，附列于此，以供参考！
附《外科十三方考》p211，枳马二仙丹
枳马二仙丹
枳马二仙丹又名“浮水散”或“伏水散”，一名“慈航散”，加古文钱名“枳马金钱散”，为骨伤科中的一种祕药。古书不载，仅于淸末方书中偶一见及，向为国术家和骨科医师囊中据以自豪的看家瑰宝，在临床实验中，也有它的相当价值。暄赫西南某地之“跳骨丹”，也以此为骨干，今特介绍如次，以资关心祖国医学者的采用和推广（跳骨丹方已在一九五四年新中医药月刊五卷四期上发表，可参考）。
处方：马钱子一斤，枳壳二斤。
制法：马钱子用磁瓦刮去粗皮，童便泡四十九日，枳壳用童便泡二十四日，暑天则十余日即可，泡后去穰，二药各用麻布袋盛，置流水中冲洗一日，取起，用新瓦焙干，分别硏成细末，用磁瓶收贮备用，勿使泄气。
引药：伤在头面者用白芷，胸膈用川芎，腰部用杜仲，腿部用牛膝、桂枝为引。
用法：先将引药泡酒中，或煎汤，和黄酒一匙（甜酒亦可），于临睡时调药末（以马前末一份，配枳壳末二份和匀）服之，伤重者服三钱，不得过量，外加麝香二至三厘，轻者则服一、二钱，且不须加麝香，大人以此为准，小儿酌减。患处亦以前药二与一比成份，和酒或尿敷之，但须用药分作三帖，先以一帖乘热包上，冷则更换他帖热者包之，如此更迭换包，旋干旋加酒或尿，入药炒热，即能止痛愈伤，神验无似。
说明：此方能治骨断及折碎者，虽经医者误将骨节错投，服用本方后，亦能自动解散，自动另行接好，无需人工帮助，神妙不可思议。纵使折断筋骨在数十日以内者，服此药后，一昼夜即可行走如常，不但壮健者如是效验，即衰弱之老人亦得速效，真匪夷所思之灵方，幸勿轻视。
加味枳马二仙丹
处方：马钱子一两（童便制如前方），枳壳六钱（童便制如前方），自然铜六钱制。苏土鳖六钱，古铜钱二十枚（火煅醋淬七次），碎蛇三钱，三七一两，血竭六钱，乳香五钱制，没药五钱制，虎骨六钱，冰片四钱，麝香一钱。
制法：右共研细末，严密贮存备用。
用法：每次服五分至一钱，用热黄酒送服，但可灵活运用，量病人健质强弱及负伤轻重，斟酌加减。有时尙可用到一钱五分至三钱的极量。
说明：此方对于接骨力量较之前方尤大，惟在服药时必须避风，以免引起严重痉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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