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相信过“历史”。
后来知道,原来历史的一半是编造。
前朝史永远是后朝人在写,后朝人永远在否定前朝,他的后朝又来否定他…… 但是负负不一定得正,只是累积渐进的扭曲变形移位,使真相永远掩盖,无法复原。
说“不容青史尽成灰”,表达的正是,不错,青史往往是要成灰的。
指鹿为马,也往往是可以得逞和胜利的。
曾经相信过“文明的力量”。
后来知道,原来人的愚昧和野蛮不因文明的进展而消失,只是愚昧野蛮有很多不同的面貌:
纯朴的农民工人、深沉的知识分子、自信的政治领袖、替天行道的王师…… 都可能有不同形式的巨大愚昧和巨大野蛮,而且野蛮和文明之间,竟然只有极其细微、随时可以被抹掉的一线之隔。
曾经相信过“正义”。
后来知道,原来同时完全可以存在两种正义,而且彼此抵触,冰火不容。
选择其中之一,正义同时就意味着不正义。而且,你绝对看不出,某些人在某一个特定的时机热烈主张某一个特定的正义,其中隐藏着深不可测的不正义。
曾经相信过“理想主义者”。
后来知道,理想主义者往往经不起权力的测试:
一掌有权力,他或者变成当初自己誓死反对的“邪恶”,或者,他在现实的场域里不堪一击,一下就被弄权者拉下马来,完全没有机会去实现他的理想。
理想主义者要有品格,才能不被权力腐化;理想主义者要有能力,才能将理想转化为实践。
可是,理想主义者兼具品格及能力者,几稀。
曾经相信过“爱情”。
后来知道,原来爱情必须转化为亲情才可能持久,但是转化为亲情的爱情,犹如化入杯水中的冰块——它还是冰块吗?
曾经相信过“海枯石烂作为永恒不灭的表征”。
后来知道,原来海其实很容易枯;石,原来很容易烂;雨水,很可能不再来;沧海,不会再成桑田。
原来,自己脚下所踩的地球,很容易被毁灭。海枯石烂的永恒,原来不存在。
譬如史也许不能信,但是对于真相的追求可以无止尽。
譬如文明也许脆弱不堪,但是除文明外我们其实别无依靠。
譬如正义也许极为可疑,但是在乎正义比不在乎要安全。
譬如理想主义者也许成就不了大事大业,但是没有他们社会一定不一样。
譬如爱情总是幻灭的多,但是萤火虫在夜里发光从来就不是为了保持光。
譬如海枯石烂的永恒也许不存在,但是如果一粒沙里有一个无穷的宇宙,一刹那里想必也有一个不变不移的时间。
那么,有没有什么,是我二十岁前不相信的,现在却信了呢?
有的,不过都是些最平凡的老生常谈。
曾经不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有点信了。
曾经不相信无法实证的事情,现在也还没准备相信,但是,有些无关实证的感觉,我明白了。
譬如李叔同圆寂前最后的手书:“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作者简介:
周瑞玲
心理学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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