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珍是在苏联学会跳舞的。那时她为了从极度的烦恼中解脱出来,重新塑造一个新的形象,特地上理发店烫了头发,还向会跳舞的战友们学习跳舞。
贺子珍虽然喜欢跳舞,但并没入迷。在哈尔滨每参加一次舞会回来,她的脸庞红红的,充满了欢乐,眼睛里原来弥漫的忧郁神色,似乎消失了。
有一次从舞场里回到家,屋里只有贺子珍与女儿娇娇,贺子珍把娇娇叫到跟前,说:“娇娇,我同你商量个事,我给你找个新爸爸好吗?”
娇娇听到妈妈这一问,突然大哭起来:“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新爸爸!”
贺子珍吃了一惊。原来很多老战友都劝她物色一个新的伴侣,使后半生能有一个美满的家。贺子珍听了战友的劝说,也心动了。但现在看到女儿娇娇这样反对,也只好作罢。她伏在桌子上,失声地痛哭起来。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提过再婚之事。虽然战友们仍然不时劝她,但她都是拒绝。
娇娇后来在回忆这件事时,一直感到内疚和悔恨。当时为什么要反对妈妈改嫁呢?
当然,从贺子珍本人来说,虽然不可能再与毛泽东复婚,但与毛泽东始终彼此深深地相爱着,两人的感情是藕断丝连。是听从战友的劝告改嫁,还是独自一生,她心里举棋不定,矛盾重重。所以,她才去征求女儿的意见。没想到,女儿的一句话,改变了她的一生。
作为毛泽东来说,有了江青,就不可能与贺子珍破镜重圆。但他对江青也不满意,他对贺子珍仍有感情,因为是贺子珍陪他一起度过了在井冈山、瑞金和长征那段艰难的岁月。这段革命历程和他与贺子珍的夫妻生活,也让他刻骨铭心。
1948年深秋,随着辽沈战役的结束,人民解放军解放了沈阳。贺子珍带着岸青、娇娇迁到沈阳。
在这里,贺子珍与分别了十几年之久的妹妹贺怡重逢了。
姐妹俩见面后,万分激动,久久地拥抱在一起,百感交集。随后的几天几夜里,姐妹俩互相诉说离别后的种种遭遇。
贺子珍虽然从嫂子李立英那里得知毛泽覃牺牲,小毛下落不明,贺怡历尽艰辛等大致情况,但现在再听妹妹亲自讲述这些情况,仍是激动不已,感慨万千。
贺怡又介绍了母亲在延安去世前受到毛泽东周到的照顾的详细情况。她说,母亲去世后,毛泽东把她安葬了,并立了碑。胡宗南占领延安后,把母亲的坟给挖了。收复延安后,毛泽东自己拿出十块银元,请老乡重新将她掩埋起来,又立了一块碑。
1947年贺子珍在沈阳。贺子珍听到这些,心里既伤心又激动,禁不住大哭起来。
此后一段时间,贺子珍心里很不平静,心潮澎湃。她感念毛泽东对自己和自己一家人所给予的恩惠和关怀。她对毛泽东的崇敬之心,比过去更加强烈了。她能够离开那可怕的疯人院,回到祖国,重新走进革命的队伍,见到阔别多年的亲人,不也是毛泽东的关怀的结果吗?
贺子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女人。她对别人从来慷慨大度,不求回报,但对别人的滴水之恩,总想涌泉以报。她知道,毛泽东对他们一家的关怀,即使自己一生也是无以回报的。
此时,她突然产生了写一封信给毛泽东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的想法。她把这个心事向贺怡透露,征求她的意见。贺怡马上表示:“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这是好事嘛,应该这样做。”这一席话,坚定了贺子珍的决心。
贺子珍又考虑,如何做才能更妥当些。她把娇娇叫来,对她说:“你已经回国一年多了,还没有给爸爸写过信,你应该给爸爸写封信才是。”
此时已有12岁的娇娇比过去懂事多了。她对爸爸有了一点认识。回国以后,她虽然从未见到过爸爸,但在生活中,几乎无时无刻不感到爸爸的存在。报纸上,广播里,课本中,处处有毛泽东的名字,而且这个名字又是同中国革命的胜利、同权威联系在一起的。娇娇像所有的中国人一样,对这个名字怀有特殊的崇敬与仰慕之情。妈妈让她给爸爸写信,她爽快地同意了。
可是,她不会写中文,就只好用俄文写了一封信。她还不习惯称一个陌生人为爸爸,她像所有的中国人一样,称毛泽东为毛主席。她在信中写道:
“毛主席:大家都说您是生我的爸爸,我是您的亲女儿。但是,我在苏联未见过您,也不清楚这回事。到底您是不是我的亲爸爸,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请赶快来信告诉我。娇娇。”
贺子珍也摊开了信纸,写了一封信。她第一次像普通人一样,称呼毛泽东为主席。她在信中写道:“主席,我已经回到中国来了。身体不大好,还在休养,并参加一些工作。我离开中国九年,对国内现在的情况不大了解,我要通过工作来了解情况。”她接着写道,“我在苏德战争期间,生活很苦,什么都要自己做,劈柴,烧饭,洗衣服,带孩子,种地,织袜子,什么都要干,比长征还要苦。不过,这已经过去了,现在我要好好工作。我正在学习做工会工作。”最后,她写道:“我很感谢您对我的妹妹和母亲的照顾,代我尽了姐姐和女儿的责任,我将终生铭记在心。”
贺子珍把娇娇的信和自己的信,装在一个信封里,写上地址,发出去了。
毛泽东收到娇娇的信后,打开一看,满篇是俄文,这可把他难住了。他从贺子珍的信中知道,这是他多年未见的女儿娇娇写的,一阵喜悦涌上心头。他连忙找翻译把它译成汉文,这才知道娇娇信中的意思。
他被娇娇天真的问话逗乐了,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对这个女儿的怀念之情。娇娇是在四岁时送到苏联找妈妈的,转眼过去八年了,该长成个大姑娘了。细心的贺子珍在寄邮这封信的时候,没有忘记夹上娇娇的两张照片。这是贺子珍产生了要给毛泽东写信的念头时,特意让娇娇到照相馆去照的。
毛泽东看完信后,又目不转睛地凝神注视着娇娇的相片。这个一身洋装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小短辫子,抿着嘴在微笑。那神态有点天真,也有点羞赧,似乎有点倔强。想着她在信中直率地提问“您是不是我的亲爸爸”时,毛泽东不由得笑出声来,好像照片中的女儿也正在给他提出这个问题呢。
这两张照片,毛泽东一直放在手边。工作累了,他就拿出来细细地观看。他觉得,娇娇跟小毛一样,长得像他。
毛泽东同时收到娇娇与贺子珍的信,他没有回信,而是给娇娇打了个电报,电报上写道:娇娇:我的女儿,你的信我收到了。你好好学习,做一个中国的好女孩。爸爸很好。
电报中没有提贺子珍的信的事。他这样做,自有他的考虑。
贺子珍呢,虽然没有收到毛泽东给她的回信,但是她的心意,她对毛泽东的感激之情,无疑毛泽东是明白了解了。而且娇娇还收到爸爸打来的电报呢,她已经感到很满足,很欢喜了。音讯断绝多年的父女俩,又联系上了,这就是天大的好事。那些日子,贺子珍情绪特别好,开朗多了,笑声多了起来,对娇娇也不那么管得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