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正的潜伏英雄传奇
黄继阳、程绍昆
图:郭善堂老人(左三)和本文作者在一起
锄奸，是林洪洲“特工小组”的主要工作之一。在林洪洲的锄奸生涯中，除了秘密行动外，“借刀杀奸”也是他常用的一招。
当时鲁中军区政治部曾有个人名叫刘寿山，原是土匪出身，在其部队同八路军的一次交火中被俘，经过教育后释放。他主动申请参加八路军，王芳部长为了更好地改造他，将他调到身边当警卫员。但此人流氓成性，有偷窃行为，不久再次叛变投敌，向日军出卖了不少情报。由于我方人员及早发现，才没有造成重大损失。王芳命令林洪洲追查其下落，在适当的时候除掉此人。
一天下午，林洪洲同日本驻济南特务机关“泺源公馆”的高桥一道外出，偶然遇到了刘寿山，但刘寿山并不知道林洪洲的地下工作者身份，还以为林洪洲和他一样，叛变后当了汉奸。
交谈之间，刘寿山非常羡慕林洪洲现在的生活，想让林洪洲“点拨”他。林洪洲稳住刘寿山后得知，刘寿山投靠了他的表哥——泰安伪保安队队长，现在想“讨个漂亮女人当老婆”，但又没钱，为此正在帮助伪队长诱捕王芳。于是，林洪洲和“特工小组”成员商议后定下了一条计策。
一天，林洪洲在请刘寿山吃饭时，告诉他自己是日本警备队队长滨野面前的“红人”，又是商会会长杨之辉的好朋友，并指点给刘寿山一条“发财路”说:滨野非常贪婪，如果借成亲把喜帖写上各商家的名字，并署上滨野的名字，再写上一个大数目，交给商会会长杨之辉发出去，全城商铺没有一个人敢不送钱来。到时候再把钱送给滨野，一定可以买个官儿当。刘寿山喜出望外，随即前去准备。
几天后，商会会长杨之辉带着一大包红喜帖子和全体商人的“请愿信”到正在“奉上级命令整顿吏治”的日本警备队队长滨野处“报告”说，有个“小小的”保安队队员竟然自称是皇军特工，假借滨野的名义将全体商铺上缴给“皇军”的捐税当喜钱收走。这无疑是“破坏皇军推行的中日亲善政策，全体商会同人要皇军为他们做主”。在滨野接到了刘寿山送来的“买官钱”后不几天，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刘寿山了。
营救战友是林洪洲和他的“特工小组”的另一项重要任务。不少落入“虎口”的八路军重要干部在林洪洲的帮助下安然脱险。冀鲁豫军区政治部敌工部部长武思平曾不幸被逮捕。在关押期间，林洪洲机智地将特务的押解路线图和设计好的逃脱方法告诉了武思平。结果在押解途中，武思平精确地扒上了身边启动的火车，成功逃出了敌人的魔爪。
营救八路军泰山军分区后勤部副部长高原，林洪洲则使用了另一种方法。高原在与敌一次遭遇战中不幸被俘，被关押在泰安日本宪兵队。为了利于工作活动，经组织批准，林洪洲曾参加了张润生的青帮龙吟堂。在设计营救高原时，林洪洲想到了利用“师父”张润生的社会关系一招。
林洪洲专程去拜望“师父”，并告诉他自己有个表兄，做点小买卖，因为算账引起争执，被人诬陷，给泰安宪兵队关了起来，求“师父”运用影响力，设法让宪兵队把人放了。张润生满口应允，立即派人将门下弟子、在日本宪兵队当特工的桂树生找来，让他设法放人。
桂树生借着在泰安日本宪兵队监狱和一名宪兵伍长一起当“值星官”(一星期的值班员)的时机，趁宪兵伍长不注意，偷偷帮高原爬树翻墙逃出了监狱。在林洪洲布置在墙外同志的接应下，高原得以安然脱险，平安返抵根据地。
1945年，随着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节节胜利，组织上交给林洪洲的主要任务是:第一，扩大反法西斯宣传，争取更多的日本民众对我方进行支持;第二，做争取瓦解伪军的工作;第三，阻止日军破坏大汶口铁路桥。
这几项工作林洪洲都圆满完成。林洪洲组织其所在日本洋行中的5名日本人(包括他的日文翻译仙子)正式成立了“反战同盟泰安小组”，对日军官兵进行反战宣传。林洪洲还率领组员们以泰安、济南、新泰、蒙阴为中心，在商店、旅馆、集贸市场内，甚至在日、伪军警宪特的机关和兵营，到处散发抗日传单。这些举措，有力地瓦解了敌人的军心。
在争取伪军的工作中，林洪洲选择了驻守大汶口铁路桥的伪军中队作为联络对象。当时，这支伪军中队的副中队长兼分队长李玉如是共产党员，也是鲁中军区政治部敌工部打入敌军的干部。林洪洲传达给李玉如的任务是:一、要保护铁路桥，保证铁路畅通;二、组织武装起义。
接头后，李玉如告诉林洪洲:这个中队的伪军已经实际上被他控制，但有一小队日军和伪军驻扎在一起。日军已经在铁路桥上安装了炸药，准备情况紧急时炸桥。林洪洲将韩日生和几名武工队员派到李玉如身边，协助他完成任务，由他率领“特工小组”成员和武工队在外阻击敌人的增援部队。
经过周密准备，在征得林洪洲同意后，李玉如先将作恶多端的伪中队长韩庆洲扣押，然后在驻守大汶口铁路桥的伪军中队队部召开会议，命令小队长以上参加。在会上，他宣布“守桥部队立即举行起义，调转枪口，同共产党、八路军站在一边”。听到李玉如的话，有个别伪军军官想起身反抗，但被韩日生和几名武工队员迅速制服。
起义成功后，韩日生等按照事先的部署，率领4个突击组，趁日军小队换班松懈之际，将他们分批全部活捉，押解去八路军俘虏管理所，安装在桥上的炸药也被顺利拆除。
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在即，林洪洲接到军区领导“全部派出人员撤回根据地”的命令，于是胜利结束了历时4年的潜伏生涯，率领“特工小组”迅速撤回根据地。经林洪洲介绍，仙子和日本反战小组成员也来到八路军根据地，主要参与对日军俘虏的管理教育工作，并对日本民众进行“和平、反战”的宣传。此后，林洪洲改回郭善堂的原名，投入到对美蒋的战斗中。
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后，郭善堂被任命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山东军区政治部保卫部科长。中央人民政府决定，遣返因日本侵华战争而滞留在山东地区的200多名日本人，其中包括原侵华日军官兵战俘、为侵华战争服务的日本工程技术人员及其眷属等。为此举办了“日本返国人员学习班”，郭善堂成为这个学习班的班主任，仙子是副主任。
开幕式上，郭善堂作了简短的讲话。他希望“每个存活下来的人都要从中吸取教训”，同时希望这批学员回国后同亲人们一起过和平、幸福的生活，更为中日友好作出贡献。直到这时，那些原“泺源公馆”的日本职员、济南宪兵队的日本官兵才知道，这位老熟人是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下)
潜伏工作的两条“秘诀”
贾晓明
图:《大众日报》创刊号
几天前，我和上文的两位老作者，为了核实两个细节，一起来到郭善堂老英雄的住所。老人热情接待了我们。从交谈中我得知，老英雄出生于1919年，今年已经93岁高龄。解放战争中，老人屡立奇功，曾专门派人打入敌人内部，收集国民党高级将领的照片发给战士们。解放济南时，老人派去潜伏的同志及时破坏了王耀武司令部的电话线。而正是依照老人发下去的“最新照片”，让战士们准确地认出了逃跑中的王耀武。而负责押解杜聿明的，也是这位老人。新中国成立后，老人自济南奉命调至北京，担任军区政治部联络部部长，后来被调到总政治部直到离休。现在老人和儿孙生活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但始终坚持学习和锻炼。当我问到老英雄成功潜伏的“秘诀”时，老人说，第一是充分吃透上级部属的“长期埋伏、隐蔽精干、积蓄力量、以待时机”十六字诀。有一个插曲，完全可以说明老英雄潜伏工作的一丝不苟。回到根据地后，老英雄思家心切，没有和组织上做具体请示，就径直回乡去看望4年没有联系过一次的父母、妻子。谁知到家后，父母、妻子都以为他这些年消息全无是因为当了汉奸，将他拒之门外。正在向家人解释的时候，村里民兵已经飞速赶来，把“叛徒、汉奸、狗腿子、日本特务林洪洲”当场五花大绑。村干部立即召开群众大会，公审郭善堂，全村父老“偿还血债”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幸亏当时老英雄连连向村干部说“自己有保密情报要向县政府交代”，才被押解到县里。军区首长和王芳得知情况后马上命令放人，才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老人说的第二条秘诀是充分依靠人民群众。在老人看来，不管地下工作者个人有多么强的能力，如果没有人民群众做后盾，那也不会成功。说到这里，老人给我举了个例子。那是1938年的一天，参军后的老人用自行车驮着一大批抗战宣传材料送去邻近的村子，半路上遇到了一些人。老人认为对方是邻近的八路军，可万万没想到对方是乔装改扮成八路军、说山东方言的日本特务。虽然老人说自己是被八路军所迫送宣传品的，但日本特务根本不信。一行途中经过一个村庄时，村里的老百姓发现老人被捕，都出面证明老人就是这个村子的“良民”，但还是救不出。最后，还是乡亲们凑出300块钱，贿赂其中的一个汉奸，趁着夜里将老人转移到一个菜窖里躲了两天两夜，才使老人安全脱险。
老人说:转眼70年过去了，回想起自己深入敌人内部4年多，就是靠着这两条秘诀，总算是不辱使命，完成了党交给的各项任务。新中国成立后，每当和老领导王芳部长见面时，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回忆当年的战斗场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