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件传家宝,我爷爷可珍惜它呢。平时爷爷把它锁在房间那只大橱顶上的樟木箱里。每年的五月二十七日那天早上,爷爷总会拿出来看一看。因为这天是上海解放的纪念日。
是啥宝贝呀,就是我手臂上戴的这只袖章。我说要讲这只袖章的故事,并答应爷爷故事一讲完,袖章立马还给他,爷爷这才肯借给我。
1949年,爷爷在上海印染厂当工人,才二十岁,已经是地下党员了。为了迎接解放大军进城,地下党组织人民保安队来保护生产,维护治安,让所有队员佩戴袖章上街。袖章一律要用白布缝制,再印上“人民保安队”五个大字,盖上大印。时间非常紧急,地下党组织要求第一印染厂连夜赶制六百只袖章。接受这项光荣任务的是我爷爷他们。
国民党特务的鼻子跟猎犬似的,闻到爷爷他们要做袖章的消息,一下子冲进厂里要抓人,还特派一个叫兰于延的连长负责带人监督。这人尖下巴塌鼻子,两只眼睛白的多黑的少,跟小菜场烂了的黄鱼似的,人送外号“烂鱼眼”。
这天晚上,爷爷悄悄召集师傅们,就在敌人的眼皮底下,钻进库房里,望风的望风,裁布的裁布,爷爷用大铁钳咔咔咔剪下一块六寸宽九寸长的锌皮,师傅们把早就准备好的字样描上去,爷爷左手用凿,右手拿锉子,把“人民保安队”五个字一笔一画镂出空来。忽然,门外“咳咳”两声,跟着“烂鱼眼”进来了:“忙什么呢?你们手里拿的什么?”再一瞧,爷爷手里的锌板早换成了一只破鞋。“烂鱼眼”一闻,臭不可挡!“嘿,给这破鞋钉鞋掌呀,我他妈这是撞大运啊!”扭头就跑出去了。我爷爷他们哈哈大笑,又赶紧招呼大家,把缝好的袖章摊在地下,将镂空的锌板摁在布上,打开红色印料盒子,用牙刷蘸着印料,仔仔细细一刷,袖章上立刻显现“人民保安队”五个大字。成功了,大家好开心啊,一只接一只,飞快地做着。
突然,门口又传来咳嗽声,没想到“烂鱼眼”杀了一个回马枪!爷爷急中生智,抬手一拉电线,电灯灭了,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爷爷一头撞倒“烂鱼眼”,拔腿朝门外冲出去,“烂鱼眼”翻身站起跟着就追,爷爷在厂房里东一拐西一拐,“烂鱼眼”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站住……再不站住我开枪了!”
爷爷站住了,“烂鱼眼”气急败坏:“好,你有种,跟我走一趟!”爷爷笑了:“我犯啥法了!”
“那你跑什么跑!”
“刚才不钉鞋掌吗,我试试这鞋得不得劲儿。”
“啊?!”“烂鱼眼”气得差点晕倒。再回到仓库,哪还有人影,早转移地方了。
就这样,爷爷他们连夜苦战,六百只袖章全部完工。第三天,五月二十五日,爷爷跟六百名人民保安队员一起戴着袖章走上岗位,迎来上海解放。工厂归了人民,“烂鱼眼”成了俘虏。这个袖章,就成了我们家的传家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