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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路军女战士刘玉萍的清贫人生

 

  每月初,总有一位八旬老太太,步履蹒跚地走进宁夏青铜峡市叶盛镇叶盛村小学,看望家境贫困的孩子。

  老太太名叫刘玉萍,今年84岁,她是一位长征时西路军幸存的女战士。

  据说,当年长征西路军幸存的战士,今天仍健在的仅有两人,而这位老太太正是这两人中的一位。

  西路军是中国工农红军的一支。1936年,长征胜利后,根据中共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命令,红四方面军第三十军向西渡过黄河。随后,第九军和红四方面军总部及第五军也渡过黄河。这些过河的部队被称为“西路军”。

  “八一”建军节前夕,笔者采访了这位老红军。

  参加红军与湖北、陕西交界的四川省巫溪县有一个刘官村,20世纪三十年代,当革命的火种播撒到这里的时候,这个总共才80多人的村子就有10多个人走进了革命的队伍,刘玉萍也是其中的一个。

  刘玉萍的亲生父母靠做生意谋生,虽然生意不大,但日子过得还不错。在生刘玉萍之前,父母曾生育过几个孩子,却都没能活下来,“独生女儿”的刘玉萍自然成了他们的掌上明珠。刘玉萍七岁那年,含辛茹苦的父母竟在同一年内患病先后去世。于是,刘玉萍的本家老叔刘知才收养了她。

  刘玉萍的本家老叔是个闻名于乡里的地主。村里村外20多户人家全租种他的田地,一年两季的收租使他的钱财越来越多。

  9 年之后,刘玉萍16岁,村里人早已把她称为“有钱人家的小姐”了。这年,红军来到这个三省交界的地方开辟革命根据地。“打土豪,分田地”,刘知才慌忙扔下收租的米斗落荒而逃,从此再也没有回刘官村。

  空荡荡的大院只剩下了刘玉萍一个人。

  村子里有10几个人在欢快的锣鼓声中报名参加红军,刘玉萍这位“有钱人家的小姐”也报了名,并成了一名护士。

  不久,刘玉萍跟随着红军离开了刘官村,开始转战于川陕鄂革命根据地。当时,红军常常遭到白匪的袭击。刘玉萍所在的护士连任务很重,她们不仅要在大山或村头潮湿的帐篷里为一个个伤员包扎伤口、喂药,而且还要冒着枪林弹雨到前线用担架把伤员抬回来。

  刘玉萍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受过累,甚至从没有干过体力活,如今,她必须与其他护士一样,承受风餐露宿的艰难困苦。

  刚开始,刘玉萍很不习惯,但看到红军战士为了穷人的幸福,洒热血,献生命,她就无怨无悔地埋头工作。抬着伤员,一次次地转移,刘玉萍的肩膀和掌心上磨出了一个个的血泡。1935年夏,刘玉萍和护士连跟随部队,开始了艰难的长征。

  落入魔掌爬雪山、过草地,吃草根树皮、喝污水马尿……1936年秋天,经过一年多的长征,刘玉萍所在的西路军到达了甘肃靖远。这一路上,“与苏联红军会师”的口号一直牵引着红军西路军不断西进。当他们渡过黄河进入马鸿逵、马步芳的“马家军”地盘时,遭到了这些匪徒疯狂的围追堵截……一天晚上,护士连连长忽然跑来对大家喊:“不好了,大部队已被马匪打散了,大部分同志都牺牲了。同志们,赶紧往后撤吧!”

  在“马家军”匪徒的炮火中,护士连里30多个护士开始急速撤退。她们一路猛跑,一口气跑到了沟壑纵横的祁连山。

  这时的祁连山早已是数九寒冬的气象。山里处处都是半尺厚的积雪,气温低到零下30多度,刘玉萍和护士连的战士穿的却都是长征开始时所发的单军衣。寒风像一把把无形的冰刀子,无情地割着她们的身体。夜幕降临了,护士连的战士们用树枝扫去一块巨大山岩下的积雪———这里就成了她们的“营地”。为了御寒,30多个姐妹只能相拥在一起睡觉……难挨的饥饿和寒冷煎熬着护士连的姐妹们,好几位身体较差的护士就永远地倒在了洁白的雪地上。

  断粮几天后,刘玉萍和她的战友们在山脚下发现了一匹死马。这匹死马大概是“马家军”匪徒留下的。多么及时的救命“粮食”!刘玉萍和她的战友们升起烟火,将砍下的一块块冻僵的马肉烤熟。

  炊烟袅袅,暴露了她们的行踪。很快,一支正在寻找红军小股人马的马匪骑兵部队,从四面八方用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她们。

  饱受奴役护士连的战士们没有一支枪,饥寒交迫,也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她们不幸都被俘了……三天以后,刘玉萍和护士连的姐妹们被捆绑着押送到甘肃的凉州(今武威)。

  这天下午,一个脸上长满络腮胡子的马匪团长伸出长满长毛的大手,将刘玉萍拉了出来,让她到自己家里当佣人。刘玉萍不从,两个卫兵就将她一阵毒打,然后,还是将她扔上了一辆去团长家的马车。

  团长名叫马二驹,是马匪干将之一。

  刘玉萍在马二驹家里饱受奴役。马二驹家里几乎所有的活,都一古脑地甩给了她。甚至原来由卫兵干的担水活也要她干。马匪团长怕她逃跑,每天还派专人看管着她。

  刘玉萍稍有不顺,马二驹轻则咧着嘴骂,重则拔拳就打。这个马匪团长有三房老婆,三个“团长太太”对刘玉萍更是横加欺辱,她们常用大烟袋“教训”刘玉萍。

  有一次,马二驹想吃馍,让刘玉萍做。没想到刘玉萍将馍蒸出来后,马二驹竟一口气吃了好几个,还连连称好。

  从这以后,马家人对刘玉萍的态度稍稍有所改善。于是,刘玉萍变得更加“勤快”了,马家人也渐渐地放松了对她的警惕。

  刘玉萍每天都在想逃离魔窟的办法。有一天,一个来马家的商人趁别人不注意,悄悄对刘玉萍说:“我是地下党员,你如有机会逃出去,就到兰州同信路56号找开纺织厂的陕西人,他能帮你……”马二驹常倒卖鸦片,他也靠此赚了不少钱。一天,马二驹将盛满银大洋的2 个米斗放在了刘玉萍住处的隔壁。刘玉萍趁人不备,抓了两把银大洋偷偷藏了起来。

  寻找希望2 天后,刘玉萍带着这偷来的20多块银大洋逃出了马家大院。她连奔带跑地赶了一天多时间的路,终于来到了黄河边上,她将这些银大洋全都给了用羊皮筏子摆渡的艄公,才在艄公的帮助下,渡过了黄河,逃出了马二驹的势力范围。刘玉萍向兰州的方向奔去……没有吃的,就乞讨;没有住处,就露宿荒野。刘玉萍历尽艰险,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终于到达了兰州。她多么希望自己能立刻回到红军的队伍中!

  在兰州,刘玉萍意外地打听到了我党驻兰州市的办事处。刘玉萍找到办事处,诉说了自己的情况和愿望。但是,当时办事处有规定:对流落在外的西路军战士,一年内回来的,可以留下;两年后回来的,就要接受审查;三年后回来的,则不予收留。

  刘玉萍大失所望,情不自禁地痛哭流涕。她恨自己没能在一年内从马二驹的家里逃出来……走投无路,刘玉萍只好寻找同信路的那家毛纺厂。毛纺厂老板——一个热心的陕西人收留了她,并让一个名叫张文义的四川老乡照料她。

  张文义是毛纺厂的会计,为人忠厚老实。不久,刘玉萍与他渐渐地产生了感情。又过了半年,两人结婚了。后来,毛纺厂经营不善倒闭。刘玉萍夫妇开始穷困潦倒,连租房的钱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得不考虑新的出路。

  正在这时,张文义一位在宁夏吴忠的四川同乡来信说,他所在的医院急需会计,让他们赶紧去宁夏吴忠。夫俩看完信后喜不自禁。立马动身,17天后,他们到了吴忠。可是,这家医院却停业了,两人重新陷入走投无路的困境。

  张文义只好四处找活干,但日子还是难以为继,吃了上顿愁下顿,晚上,夫妇俩就在好心人家的羊圈里借宿。

  这样的生活,他们一直捱到全国解放。

  情系孩童1951年,刘玉萍和丈夫一起来到青铜峡小坝林常小坝林场曾是“马家军”匪首马鸿逵的家产。初来乍到的那阵子,夫妇俩为林场干一些杂活。2 年后,张文义被任命为林场场长。岂料,好景不长,丈夫当了一年的场长后,便因病去世了。

  丈夫走后,刘玉萍带着2 个还很小的孩子来到叶盛乡叶盛村,成了一个靠种地吃饭的农民。

  有村民知道刘玉萍的经历,就劝刘玉萍找组织照顾。刘玉萍却说:“解放了,大家都得自食其力,参加过革命的人更应该艰苦奋斗,我不能去麻烦组织!”

  后来,刘玉萍又与一位当地农民结了婚,这位农民也来自四川。在干旱和贫穷的条件下,刘玉萍凭着自己的劳动养家糊口,从没有向党和政府提出过任何要求,一直默默地生活在中国西部的土地上,一年又一年……1984年,当地民政部门为刘玉萍颁发了《西路军红军老战士证》荣誉证书,并每月发给120 元的生活补助费。1990年,补助费变更为每月210 元;去年开始,又增至每月330 元。

  刘玉萍老人最关注的是村里的孩子。从1996年起,每月1 日那天,刘玉萍必定从微薄的生活补助费中拿出50元钱,分给村小学中几个最困难的孩童——尽管老人自己生活得也十分清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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