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向往着出去走走,内心的一种渴求使我甘受舟车劳顿、交通拥挤之苦,匆忙地从一个景点赶往另一个景点、从一座城市赶往另一座城市。当然到的最多的地方是具有悠久革命历史的红色旅游圣地,而且每到一处都要或多或少带一点有纪念意义的物品。
在我的书桌上静卧着几块石头。这石头以其灵性,因为这几块石头是大渡河特意赐赠我的珍贵礼品。仔细沉思,只有用情感滤网筛过的方块字方为庄重。大渡河三个字深嵌在心屏并不是两年前,而是在不知油盐柴米价的少年时期。大渡河也不是以其比长江、黄河雄伟与壮丽闯进我心窗的,而是从学校读到的书本上知道:流入四川省的大渡河,有一个神奇的渡口和一条惊险的铁索桥。渡口即是石棉县安顺场渡口,铁索桥即是泸定县的泸定桥。这渡口与铁索桥分别诞生了十七与二十二位红军勇士。这些枪林弹雨中不怕死的勇士,用生命、热血创造的传奇故事,随着大渡河悄悄流入了少年崇敬英雄的心底,并定格了,就如现在的孩子们心屏闪烁着外国动画片中勇敢、机智的阿童木、变形金刚一样难以忘怀。稍长大后,从历史的书籍中知道了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饮恨大渡河的紫打地。随后也读到并能背诵毛泽东的七律《长征》中的“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的诗句。从这些对大渡河粗浅的认识中可以看出,我这一点点对大渡河的知识来源都是间接的,自己并没有亲自涉足大渡河畔,不知道现实中的大渡河是像小伙子的粗犷?或如小姑娘的纯真?
真正直接地认识大渡河自然风貌,是在2004年10月参加几个“拚游”(也称驴友)伙伴自助来到泸定县大渡河后。查阅的地理资料告诉我:大渡河发源于青海与四川两省交界处的果洛山。其上游叫大金川,流至四川乐山市汇入岷江,岷江即长江的支流。我们将沿大金川飞驶而下自助游。
一路上,我们的中巴车按计划沿着欢唱的大金川河道旁的泥土路飞驶。粗犷、冷峻的高山峻岭挟着苗条、纯情的大渡河组合成一幅幅风情画,这立体的画面伴着大渡河波涛的歌声舞动着,逗引我们手中的照相机和摄像机时时刻刻兴奋着。更令操纵镜头的目光不断闪亮的是:这采访路线恰好是红军数十年前万里长征时的路线。
铁索桥位于泸定县县城西,始建于清康熙四十四年(公元1705年),历时五年建成。有康熙帝手书的“泸定桥”三字匾额挂于桥头,桥头立有康熙《御制泸定桥碑》记述建桥始末,以及桥长三十余丈,以十三根铁索将川藏重要通道架通。在这二百多年匆匆的过客中,最为泸定桥增色生辉的是:1935年5月29日,二十二位红军勇士沿铁索爬行,抢夺泸定桥成功。红军领袖毛泽东迈过了铁索桥,踏出大渡河千古传诵的名句:“大渡桥横铁索寒。”这横架昨天与今天的铁索呵,将怎样联结明天呢?……
安顺场位于大渡河与其支流松林河的交汇处,背靠悬崖绝壁,是兵家不宜停留的死地。为了体验这兵家死地的险峻和其闪射的神奇魅力的根源,我和“拚游”们沿着松林河徒步跋涉到安顺场渡口。渡口上屹立的红军强渡大渡河纪念碑,庄重地告诉后来者:毛泽东统率的红军不是翼王石达开率领的太平军,当十七勇士强渡大渡河的枪炮声响起,便炸碎了蒋介石要毛泽东成为石达开第二的白日梦。亲眼目睹过这场悲喜剧的群山,听得懂纪念碑无声的话语,悄悄地垂下了戴着白雾纱的头颅,并叮嘱野性的大渡河驮着安顺场的名字流入史册,流入好奇者的心田……
当我们在河滩扎起帐篷,燃起篝火,把这一幕幕时代的,也是历史的画面摄进镜头后,伙伴们雷达般的目光,不再远眺粗犷如汉子的群山,也不注视纯情似村姑的波浪,而是悄悄低头在河滩上搜寻,他们在搜寻什么呢?原来是在搜寻自然界鬼斧神工砍削了数千年、数万年的石头。大大小小、千姿百态、色彩斑斓的大渡河的石头,使对石头从不感兴趣的我,情不自禁地加入了搜寻者的行列。奇石、怪石、美石、丑石都令发现者大呼小叫。我和同仁们捡拾到的石头艺术品是什么级别?有没有收藏价值?我不知道,但我极其认真地把这些石头装进了我人生的行囊。
带着这些沉甸甸、内蕴着神奇品格的大渡河石头,我们离开了少年时就向往的石棉县县城。一行人沿着大渡河边泥土路,时而盘山而上,时而环山而下。大渡河时而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险,时而似一条潇洒的碧玉带,牵引我们随它一起闯进乐山大佛的胸怀,汇入岷江的波涛……
每当我静坐书桌,凝望闪烁灵性的书桌上的石头。我知道我轻飘之笔写不出大渡河还没被人类污染的纯情,以及野性暴发时势不可当的威严。写不出一代名将石达开大渡河畔千古绝唱的悲怆。写不出红军十七勇士强渡大渡河的豪情。写不出大渡河两岸藏、羌、彝、汉民族的风情。但有幸作为过客的我,已把大渡河的历史进程、人文景观、自然风貌汇聚到我从大渡河畔拾回的石头中,让这石头填充我少年好奇的心地,在这心地架起憧憬的铁索桥,一环一环连接历史、当代与未来。让生命在这铁索桥上晃荡着风雨雷电,闪射悲欢离合的光……
大渡河的石头,难道是我从这段历史中淘出一杯可以滋润焦渴灵魂的甘泉或发现一盏照亮我们未来的神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