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要害在哪里?欧元区(以及随之而来的欧盟)分崩离析的威胁正在远去。但意大利最近的议会选举结果未明,上议院多数派反对欧盟,而下议院多数派支持欧盟,这重燃了关于欧洲一体化的目的这一根本问题的争论。
欧洲人难以找到积极的方式描述过去六十年来他们所从事的事业。一个共同的看法是一体化让人民生活得更好。统一被认为是繁荣的基础。从一开始,支持统一市场的论据便是增加贸易能够带来好处。资本市场一体化及随后的单一货币也是如此。
所有这些让人们想起了19世纪关于民族一体化和统一的强有力的观点。特别是,德国和意大利的问题是20世纪欧洲一体化需要的重要原因,这两个国家在文化上和政治上都十分多元化。1848年革命失败后,这两个国家19世纪初的浪漫民族主义让位给了对经济实力的清醒的沉迷。
著名德国记者罗豪(Ludwig von Rochau)创造了“现实政治”(Realpolitik)一词,用来描述俾斯麦最后的统一战争前夕的德国民情。德国统一不是心中愿望的问题;而是“一个普通的商业交易,没人会在其中损失,但所有人都会为他人尽量争取。”
意大利在1848年幻想破灭后也拥抱了同样的观点。爱国主义可以创造商业机会。伟大的佛罗伦萨自由派政治家里卡索利(Bettino Ricasoli)认为托斯卡纳大区根本无法在财政上自立根生。
德国和意大利的这一经济民族主义粗略地创造了利益联盟,支持了俾斯麦和加富尔(Cavour)治下的民族统一。但民族工程的信誉随政府的孱弱而崩溃,导致了鼓吹侵略、对抗和暴力的文化身份论运动的出现。
蒙蒂是19世纪爱国者在21世纪的翻版,他们认为经济是民族统一的必要条件。如今,欧洲统一需要经济理由。这样的欧洲不是理想主义的;其出发点完全是欧洲化能如何让意大利人获益。与19世纪先辈相同,这很容易产生巨大的反弹力,特别是结果只是痛苦和苦难的时候。
事实上,今天的欧洲人放眼未来看到的只有没完没了的衰退和紧缩。欧洲除了牺牲没有其他含义:北欧通过大规模转移支付为南欧的乱象买单;或南欧偿还巨额债务(这或许是不可能的)。
欧洲统一的另一个经济理由是加强一体化能让债务融资更容易,因为利率更低了。借贷成本的减少是20世纪90年代南欧政府加入货币联盟的强力动机。但进入无违约环境的代价是昂贵的。
在这方面可以参考另一个历史案例。旧制度的法国经常通过降低利率和延长期限玩弄准违约的把戏。18世纪80年代形成了针对这一伎俩的共识。但无法提高收入导致了随后的法国大革命,革命者要求对富有精英强征没收税。
另一个关于欧洲一体化的思想是仅仅把它当作创造财富和繁荣的方式。这一思想常常用婚姻来打比方。比如,20世纪80年代末,时任欧盟委员会主席德洛尔提出了两速欧洲的观点,指出有一两个国家或许需要“不同类型的婚约”。
婚姻比方最初用来表明欧洲关系是一种排他关系。欧洲人之间的关系是独特的,容不得外人——特别是美国人——干预。时任法国财政部长斯特劳斯-卡恩在1997年指出,“结了婚的人不容他人上床。”
但婚姻绝不是一劳永逸的安排(斯特劳斯-卡恩对此又最深刻的认识)。英国财经记者马丁·沃尔夫(Martin Wolf)认为,欧洲是一场仅仅因离婚代价太高而勉强维持的婚姻。在其他人看来,这场婚姻已经名存实亡。
传统的结婚誓言包括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还是健康都要生死相守的承诺。即便婚姻没有让双方活得更好,夫妻俩也要坚持下去。因此,劝有着斗争和暴力史的邻居通过婚姻和解永远是精妙的建议。
问题在于欧洲人并不理解婚姻的真正含义,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应该渴望结婚。他们被物质好处和安全承诺迷惑了,对浪漫的婚礼之吻形成了过大的期望。
将欧洲当前的乱象比作不幸福的婚姻尽管令人沮丧,却也有些好处。至少这告诉欧洲人他们不应该只为了物质理由而坚守在一起。但是,在欧洲真正接受这一教训之前,它还得勉力撑过更多的退步和倒退,这意味着它仍然必须回答一个根本性的问题:为什么要在一起,尤其是在越来越多的欧洲人选择不结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