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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切尔的功与过

(一)

被称作“铁娘子”的英国前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今年四月八日去世,这无疑是英国政坛,甚至世界政坛的一大损失。 撒切尔从1959当选为下议院议员至1990年代退出政坛,从政近半个世纪,可谓叱咤风云,引领风骚。无论对她的朋友还是她的政敌而言,撒切尔都是一个值得尊重的20世纪世界级的政治人物。

1、撒切尔是一个有政治信仰,政治理念和政治追求,有着鲜明个性特点,敢于明确表达自己观点,敢于承担政治风险的政治人物。这在1980年以后的国际政治舞台上,并不是非常多见的。

2、撒切尔执政期间所实行的经济政策,是对英国在1960-70年代过度福利化经济政策的“矫枉过正”,有效减少了公共开支,刺激了工业经济的生产效率,在效率与公平之间实现了一次再平衡,奠定了以后十多年英国经济相对较好发展的基础。

3、基于撒切尔极右且保守的政治信仰,在对外政策上,她选择了与具有相同理念的美国总统里根紧密联手,谱写了20世纪新保守主义政治理念与自由主义经济政策相结合的辉煌的篇章。这包括遏制当时的苏联全球势力,策动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倒戈,以致后来柏林墙的倒塌,资本主义思潮在全球范围内的再一次涌动,这些都是美英对外政策的胜利。

4、在对付欧盟货币一体化的过程中,撒切尔更是顽固的反对派。她极力维护英国在西欧的领导的地位,从骨子眼里蔑视德国的哲学思维,敌视法国传统中的社会主义经济成分。因而,她采取了对欧盟扩张和深化的有限支持和根本性的反对,在她的理想中,政治同盟始终是第一位的,而经济联盟则是其次。正是由于撒切尔政府的欧盟政策,大大延缓了欧盟前进的脚步,也对她自己政府内部的分化,和对英国社会的分化,产生了长远的影响。

(二)

作为一个和平年代的首相,撒切尔的执政理念集中地反映在她的经济政策上。

客观地说,1979年撒切尔所接手的是一个经济萧条,社会组织涣散的英国。在经过了1960-70年代的泛社会主义运动之后,英国工会势力过于壮大,频繁的产业工人罢工,沉重的社会福利支出,加之工业经济结构的老化和失衡,使得英国经济基本处于停滞萧条状态,国民经济发展难以为继。

撒切尔上台以后,使英国政府在执政理念发生了根本性的右转。撒切尔痛恨社会主义和福利社会的理念,她坚信新的自由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模式,选择了全面私有化,压低通胀、减少公共开支和借贷的政策,她学习美国,选择了以股票市场为主的融资和资本化手段,改变了英国过去更多依赖银行的金融传统。在她执政伊始的几项主要举措包括:

(1)她大刀阔斧地实施了对国有经济经济成分的私有化改造。譬如对医疗制度,对邮电,对公共交通,对教育等领域,重下杀手。

(2)对社会福利制度的改革,对社会公共开支进行了大幅度的减少,对住房制度开始了私有化的改造,对各个社区的政府廉租房进行了全面的处理。

(3)施行了人头税,此税收被看作是杀贫济富的政策,加重了本来就已经捉襟见肘的低收入阶层的经济负担。

撒切尔决心重振英国低迷的经济,但结果却事与愿违,短期内导致经济更加萎靡。其主要表现在:(1)失业率高升,失业人口突破300万人大关;(2)英国的不少制造业和重工业关门,经济结构面临着由一种失衡转向另一种失衡;(3)基本消费品价格快速攀升,尤其是水、电、交通等价格;(4)低收入人群的赋税加重;(5)工人工资水平停滞或者下降。英国社会矛盾被激化;1981年,英格兰不少城市发生骚乱。

如此发展态势也引起了保守党内部同仁的关注与焦虑,反对声叠起。但铁娘子就是铁娘子;撒切尔拒不改弦更张,即使失去民意,她仍独往也。

撒切尔作为一个政治明星,似有天助。是后来福克兰岛战争爆发,救了撒切尔一命。她当时力排众议,决定派军队远征8000英里,对阿根廷开战。英国的胜利和工党在当时领袖金洛克领导下的继续“转左”政策,从正负两个方面帮助了铁娘子;1983年,撒切尔以压倒性多数取得大选胜利,使她获得了第二连任。

连任为她提供了可以从容地实行她的自由资本主义经济蓝图的机会。然而,当改革越深入时,就越会涉及到根本性的个人利益,而矛盾就更为突出,更为激化。深层的矛盾更来自于社会的四面八方,而最大的挑战,是1984年前后英国产业工人,特别是煤矿工人的罢工和劳资纠纷。

撒切尔面对一浪高于一浪的反对声,她对自己所选择的政策仍然信心满满。事实上也是,随着她的新自由主义市场经济地推展,到她第二任期末尾,政策初见成效,英国经济至少有了明显的(哪怕是暂时的)好转。

(三)

如何评价撒切尔作为一个政治领袖?应该说撒切尔是一个能干且非常有影响的政治家,但她不是一个聪明的政治高手。

1、政治是一种社会各种力量间平衡的艺术,不顾此种平衡者,无异于疯牛撞墙,只会很快头破血流。撒切尔作为一个极右的理想主义者,是不太顾及这种平衡的。所以在她第三次连任时,遭到的是党内同仁的掣肘。在几次小范围的会谈中,笔者记得她的前任,也是同党,爱德华•希思就一直称呼撒切尔“那个女人”或者“那个愚蠢的女人”。

2、经济政策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其作用就是一种利益在社会各个收入阶层间的合理平衡。如果过分地强调了效率,而忽视了公平,必然会遭到社会的反弹。撒切尔的人头税政策,作为压垮她政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

3、乱世用重典,这个策略没错;但不能长期用之。1980年代初期,为了削弱工会力量,刺激生产效率,一些新资本主义的政策可以作为刺激经济的猛药使用;但是药三分毒,猛药的毒素会更重,长期使用必然破坏肌体的免疫系统,造成长期的虚弱。今天英国社会的劳资对立也许该算在撒切尔政策的头上。

4、过份排斥欧盟的政策,必然使英国这个西欧国家在欧盟中显得处处离心离德,作梗掣肘,这必然在其区域经济合作中招来负面影响。在整个欧盟经济出现一些问题的今天,来过份庆幸撒切尔主义抵制欧盟的政策,为时尚早。

5、撒切尔-里根的极右新保守主义政策,其对世界秩序的恶果也有其显现,发达工业化国家近年来的衰退部分地说明了这一点。

所以说,撒切尔1990任期未到而下台,应该说是她不懂平衡术的必然结果。她的成功既是她个人能力和魅力的作用,也是世界进入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大环境给她带来的历史机遇;也就是说这种成功是不能被重复的。

(四)

撒切尔走了,走完了她辉煌的政治人生。她给这个今天的英国和世界留下了几笔浓墨重彩,以致于后来的继任者,无论是来自于保守党还是来自于工党,都无法摆脱撒切尔主义的影子,正如笔者许多年前所说的,英国已经进入了没有撒切尔撒切尔主义时代。

撒切尔是一个杰出的资产阶级利益的代言人,她可以是一个优秀的政党领袖,正因为此,她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国家领导人。

撒切尔主义,右派和资产阶级视之为经济圣经,而劳动阶级和大多学者视之为毒药。撒切尔主义,作为英国社会和西方经济学理论界的遗产,无论是其中的经验或者教训,千秋功罪,都值得后人去评估,去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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