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穷国的贸易额在6年时间里增长了两倍，对其主要贸易伙伴国的出口额飙升了5倍。这对一个石油匮乏的国家来说是个罕见的成就，再考虑到它还受到联合国(UN)安理会的制裁，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就更是难得了。在该国贸易额喷发式增长期间，联合国对其施加了3轮新制裁。
信不信由你，我们是在说朝鲜。不相信的人里似乎也包括金正恩(Kim Jong Un)。当这位年轻领导人于去年12月无情地铲除他的姑父兼导师张成泽(Jang Song Thaek)时，判决书中所列的罪行包括“廉价出售国家宝贵资源。”
中国确实以廉价获得朝鲜的部分（不是全部）矿产，因为不会有其他人来买。但公平地说，在张成泽的掌管下（他负责管朝中贸易），朝鲜——从多数指标上看，朝鲜比1991年苏联解体时更加贫穷——开始果断地处理一个棘手问题：如何扩大出口？朝鲜政府没有公布贸易数据，但假如它会公布，我们会明确地知道朝鲜正在进行改革。不过，朝鲜各贸易伙伴国近期的贸易数据却反映出一个惊人的现象。
朝鲜从未开展过太多贸易活动，而且贸易总是处于逆差状态。苏联解体后，中国成了朝鲜最主要的贸易伙伴兼资助者。许多年来，中朝之间的贸易更像是援助。20世纪90年代末，朝鲜从中国进口的货物平均每年为5亿美元左右，尽管朝方往往没有支付货款。朝鲜没有对华出口多少东西。随着朝鲜的欠债越来越多，中国人也越来越不耐烦。朝鲜对华贸易逆差在接下来的10年里不断增长，在2008年达到13亿美元，比朝方出口额高出近一倍。
2012年，韩国新闻通讯社韩联社(Yonhap)报道了一个惊人的变化。从2007年起的4年时间里，朝鲜对华贸易额几乎增长了两倍，达到56亿美元。同时，朝鲜对华贸易活动也不再是单向的：朝方出口额增长了3倍多，达到25亿美元。拿地区和全球的标准来衡量，这些数字微不足道，而且朝鲜的贸易逆差只是在缩小，并没有完全消除。但朝中贸易似乎开始朝真正意义上的、互有往来的贸易方向发展了。这股势头得以延续，即使增长速度不再那么迅猛。中国海关最近的数据显示，2013年朝鲜对华出口额接近30亿美元，同比增长17%，进口额为36亿美元。
除了中国，朝鲜——这里或许应该说曾经——只剩下一个重要的贸易伙伴：韩国。据韩国央行(Bank of Korea)统计，2012年朝鲜与中韩以外地区的贸易额不到8亿美元。2007年，在两位自由派韩国总统金大中(Kim Dae-jung)和卢武铉(Roh Moo-hyun)推行对朝“阳光政策”（Sunshine，指1998-2008年期间韩国实行与韩鲜增进接触的政策——译者注）10年后，朝韩贸易额达到18亿美元，直追朝中贸易额。随着双方合作建设的开城工业园区(Kaesong Industrial Complex)不断发展，韩国一度成为朝鲜最大的出口市场。开城工业园地处朝鲜，但离首尔很近。
更宏伟的计划浮出水面。2007年，在第二次韩朝峰会上，双方就造船、采矿、交通等方面的合作签署了系列协议。一大批新组建的联合委员会很快就投入工作，以落实相关协议。朝韩双方谈商业而不谈政治，仅此一次。
但那轮合作无果而终。2007年年底，韩国民众选举李明博(Lee Myung-bak)为总统，他坚持朝鲜必须首先放弃核武器。双方的协议被中止，情况急转直下。2010年5月，在韩国一艘军舰沉没后，李明博禁止了与朝鲜的一切贸易，以及除开城以外的所有投资。
不过，单凭开城工业园，朝韩贸易额在2012年依然创纪录地达到20亿美元。与此同时，朝中贸易也实现了跳跃式增长。去年4月，金正恩宣布撤出开城工业园的全部朝鲜工人，给园区造成了损失。虽然开城工业园于9月重新开张，但园区关闭已导致2013年双边贸易额下降42%至11亿美元，为8年来最低，仅为朝中贸易额的六分之一。
无论是对中国人还是其他国家的人而言，在朝鲜做生意都要冒着很大风险。不过，那些广为流传的骇人故事或许具有误导性。统计数字表明，许多中国企业找到了克服障碍和赚钱的法子——若非如此，他们就不会去朝鲜。
中国得利，韩国就受损。除流产的国有项目之外，在阳光政策时期，曾有少数大胆的韩国企业在朝经商、与中国企业竞争。除开城之外，它们在朝鲜其他地方的生意全都血本无归。然而，导致这种结果的并非金正日(Kim Jong Il)——朝鲜现任领导人的父亲和前任，而是李明博。受到禁令影响的行业（采矿业首当其冲）叹惜失去了多少机会，但政客们拒不承认。今年1月，韩国总统朴槿惠(Park Geun-hye)告诉韩国民众为半岛统一做好准备，她用了个怪异的说法，称统一能带来“巨大利益”(jackpot)。但就连离散家属团聚问题，朝韩双方都仅能勉强达成共识（近日举行的朝韩离散家属团聚活动是4年来的首次），收复李明博时代所失去“阵地”这个问题就更别提了，他下达的贸易禁令如今也仍然有效。
平壤方面总是试图挑拨会谈各方的关系。可以想象，一向多变的金正恩或许会突然试图抛弃中国、向韩国重新示好。但北京方面不会任由他这样做，一向谨慎的朴槿惠也不会接受他的示好。张成泽的人马或许已经失势，但他构建的贸易纽带将会延续下去。首尔方面浪费了一个好机会。朝鲜的未来如今系于中国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