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执政党正义和发展党(AKP)与其昔日盟友、自愿流亡的传教士法土拉·葛兰(Fethullah Gülen)领导的“服务”(Hizmet)宗教运动之间的恶斗已开始暴露出大量违反被双方用来巩固权力的法治精神的行动。被广泛视为葛兰同情者的检察部门发动了一场波及面极大的反腐调查,到目前为止已有四名部长被捕,并剑指总理埃尔多安之子。
埃尔多安和他的顾问已开始反击。他们指责葛兰主义者实施“官僚政变”,并参与了一系列肮脏勾当,包括“罗织证据”以密谋推翻埃尔多安政府的罪名栽赃多名将军和“大规模非法监听”。
土耳其对军事政变策划者的里程碑式的审判如今被广泛认为是冤假错案——是基于脆弱甚至完全捏造的证据的政治迫害。这场审判由葛兰主义警察、检察官和媒体炮制。但他们背后是来自埃尔多安政府的重要支持。埃尔多安阵营目前急切地要从这些审判中脱身,把所有责任都推给葛兰主义者不可不谓狡猾。
埃尔多安曾经宣布,他是“埃尔盖内孔”(Ergenekon)案的起诉者,该案原本的目标是揭发和批斗由军官和世俗民族主义者组成的土耳其“黑暗势力”,但实际上针对的是大量政治反对派。当关于将军们子虚乌有的“大锤”(Sledgehammer)政变图谋的骇人听闻——但完全是拼凑而成——的档案公之于众时,埃尔多安声称自己早就掌握了这些政变,以此为证据背书。他的部长们攻击被告,并抨击唯一一名做出有利预审裁决的法官。
除了这些公开资料,埃尔多安政府利用了一切权力确保这些和其他政治审判(包括针对库尔德人活跃分子的涉及几百人的大案)能以他们预定的结果结案。特别是,司法部门高层被葛兰主义者或准备纳投名状加入葛兰阵营的法官把持着。关于赤裸裸地破坏法治精神的投诉不绝于耳,但他们充耳不闻。
如今,埃尔多安及其顾问口风大变。新说辞是这些审判受到了非法行为的阻滞,存在针对军方的阴谋,葛兰主义者建立了国中之国。如此转变,原因很清楚:埃尔多安需要孤立和抹黑葛兰主义者,目前他正在与葛兰主义者进行艰苦的权力斗争。
葛兰主义者以反腐调查为幌子开展反埃尔多安运动。对于熟悉土耳其的人来说,决不会吃惊于建筑工程存在大规模腐败现象。但腐败调查背后显然有政治动机,埃尔多安也正确地质疑了检察官动机不纯。当前根除腐败的司法活跃正如此前针对“黑暗势力”和真正的政变的起诉风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埃尔多安当初为葛兰运动的行为开了绿灯。
三年多前,在2010年8月的修宪全民公决后,埃尔多安有一次黄金机会。他的大获全胜保证了他大权在握,不需要担心军方和其他极端世俗主义的旧卫道士。他可以宣布与助他掌权的司法肮脏勾当和媒体操纵决裂。当时,我写道,如果他不改变现状,“土耳其将朝着集权主义越滑越深,政治分歧将变得不可调和,新的政治决裂可能将不可避免。”呜呼,这一预言如今终于实现了。
如今,埃尔多安已无多少好选择,但仍能扭转局势。葛兰主义者在司法界和官僚集团的其他部分的阴谋已经造就了为数甚众的反对派;几乎所有人——民主主义者、库尔德人活跃分子、世俗主义者、传统伊斯兰教徒、社会主义者和自由派——都成为过这一阴谋的拉拢对象。理论上,埃尔多安可以动员超越AKP范畴的联盟以支持旨在让司法系统回归正常角色的改革。
当然,这些集团都不会介意目睹埃尔多安的下台;因此要让这些集团加入联盟就必须给予好处。这些让步是埃尔多安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领导土耳其走出当前乱象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但至少他将可以拥有改写后世史书对其领导力的评价的机会。
不幸的是,埃尔多安似乎打算连这次机会都要错过。他选择了以收紧其独裁统治为应对手段,任命检察官和法官的机构将成为司法部的附属物。他的支持者发动了针对葛兰主义者的抹黑运动——和葛兰主义者如出一辙。他似乎认为他可以赢得足够的支持在不扩大联盟的情况下走出危机。
埃尔多安和葛兰运动之间的斗争已经升级到难以调和的程度了。好消息是全力以赴的斗争将让埃尔多安政权赖以建立的腐败和司法操纵暴露无遗。坏消息是不管谁赢,输家都将是土耳其民主——至少在短期、真正的民主力量形成之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