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政府制定的城镇化战略吸引了全球的目光。在博鳌亚洲论坛期间,美国前财长保尔森(HANK PAULSON)对此表达了关切。他认为,财政政策是中国城镇化最需解决的问题,中国需要财政改革,建立市级金融系统。
保尔森称,中国的市级政府肩负满足社会需求和资金需求的重大责任,但苦于没有足够的收入来源。正因如此,中国的市级政府被迫向影子银行求助,从而过度依赖房地产。这引发了投资者对中国地方债风险的担忧。他进一步解释,这种做法导致了很多问题。首先,市级政府依赖土地收入成为中国社会不满的源头,因为政府征地卖给开发商,损害了农民的财产权。同时,地方政府对土地的依赖还引发了房地产行业的腐败、城市的无序扩张以及市级政府债台高筑。
中国国家审计署发布的审计结果支持保尔森的观点。在中国地方债的构成中,市级政府是四级地方政府(省、市、县、乡镇)中比重最大的,在10.89万亿负有偿还责任债务中,占比达45%;若将四个直辖市(北京、上海、天津、重庆)也计算在内的话,这一比重将接近50%。不过,需要建立金融系统的不仅限于市级,县级政府同样需要类似的体系,以疏通城镇化建设中的融资渠道。县级政府占四级地方债的比重约36%。也就是说,如果能把市县两级的金融系统建设起来,以更为阳光化与风险可控的方式为城镇化提供资金,将解决85%以上的城镇化融资难题。尤其考虑到,在全部负有偿还责任债务中,有38.53%来自于除银行贷款及发债外的非正规渠道,探索市县两级的金融系统也就变得更为迫切。
我们更加关注这样的金融系统该当怎样建设。遗憾的是,保尔森并没有给出更为详细的答案。不过,可以料想,既然称之为系统,就应当是多元的、多层次的,不同投融资主体都能在系统中寻找到自身的定位,分享城镇化发展的果实。要指出的是,中国政府在《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年)》中,对城市建设投融资机制已经作出了一定的部署,包括市政债、股权融资、政策性金融及公私合营(PPP)等,如果都能得到落实,有望成为市县级金融系统的雏形。但显然,只这几项工具并不足以撑起整个金融系统。除基础产品外,评级、增信、担保、衍生品以及地方AMC等,都需要得到发展,才能在市场化的环境中,理顺地方政府——不仅是市县级的投融资体制。当然,这已经是长足的远景了。
困扰当前地方金融系统成长的障碍之一,是城投债市场中存在的“刚性兑付”。今年虽然是中国信用违约的元年,已经有企业债出现了违约,但城投债市场的刚兑现象依然牢不可破,甚至在城镇化建设过程中,有不断强化的趋势。据测算,城投公司的平均总资产回报率约为3%,大概只有同期信用债收益率的一半,只有在政府提供隐性担保的情况下,才能确保还本付息。这意味着,在保障城镇化融资的长短期安排中,在刚兑这点上存在着两难。如果都打破,则短期内城投债市场面临崩盘,令城镇化融资出现断档;如果仍然维持,则金融系统的建设无从谈起,道德风险累积,并非长久之计。这表明,在短期与长期之间,需要设计过渡的安排,帮助市场有序度过城投债违约带来的冲击。
值得注意的是,地方金融系统的建设不仅与金融有关,财政改革、夯实地方财税基础也是极其有必要的。在地方财税依然薄弱的状态下,金融系统好比无根的浮萍,问题多,风险大,其中的一些还很棘手。保尔森也直白地指出了这一点。他称,在市级金融系统以及市长预算责任制落实之前,中国需要改革税收制度。此前,中国的中央领导人在谈及财税改革时,着重强调了三方面内容:一是预算规划和公开,二是税收改革,三是中央和地方管理责任和支出责任的划分。中国财政部部长楼继伟表示,前两点正在推进中,第三方面涉及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正试图通过立法来解决。只有建立在扎实的财税基础上,金融系统才能发挥出盘活政府资源的作用。
中国需要建立地方金融系统,市县两级是最关键的环节。不过,建立地方金融系统需要以市场正常化和夯实地方财税基础为前提。前者需要打破“刚性兑付”,后者离不开财税改革。在按先后顺序改革的同时,还应设计好过渡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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