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政策像食品和能源补贴那样让好经济学如此直接地与好政治学对立起来。无法负担的补贴正在成为三位世界最重要新领导人所面临的的核心问题。他们是埃及总统西西、印尼总统“佐科维”维多多以及印度总理莫迪。
西西所面临的的削减补贴需要比预想中好一些。相反,莫迪面临着比预想更糟糕的局面,甚至有可能破坏期待已久的世贸组织协定。而佐科维面临的局面尚不明朗。
7月,西西完成了北非和中东很少有领导人能够完成的成就:他大幅削减了存在已久的能源补贴,让价格提高了41-78%。令人奇怪的是,几乎没有发生反对示威。
埃及的食品补贴计划每年耗费50亿美元以上,也迫切地需要改革。面包价格一直保持在极低水平,以至于常常被拿来喂动物。在过去,北非国家削减这类补贴的努力常常引发动乱,甚至颠覆政府。但西西政府似乎在这方面也能够取得进展。面包补贴已经被削减了13%。
西西别无选择。即使在补贴缩减后,现任政府下一个财年的预算赤字目标仍达到了GDP的10%(若无补贴削减将达到14%)。但是,几乎没人预料到在动荡政治环境中上台的西西能够比莫迪行动更加迅速。莫迪在迫切希望彻底经济改革的印度通过压倒性民主多数问鼎总理宝座。
在印尼,10月开始执政的佐科维继承的是长期存在的燃料补贴,规模高达每年210亿美元(相当于政府支出的20%),已令国家不堪重负。下台的苏西洛在一年前已经采取了勇敢的第一步,提高了燃料价格。佐科维的顾问们建议裁减剩下的补贴,而他也直率地表示计划在四年时间里逐步落实。
经济学家信心十足地反对商品补贴,因为农业和能源市场接近于完美竞争,需求端有大量消费者,供给端有大量生产者。在竞争不完美的领域,政府——而不是大型私有垄断商——才是根源。
看不见的手的批评者指出,自我运转的私人市场可能以各种方式失灵。比如,收入不平等和环境外部性便是政府干预最主要的两大理由。
让食品和化石燃料补贴引起尖锐争议的是它们常常打着环境或平等的旗号推行,但实际上对于这些目标于事无补,反而常常适得其反。埃及食品补贴只有不到20%给了穷人。大部分国家的汽油补贴肥了中产阶级,而穷人依靠步行或公共交通。在印度,只有不到0.1%的液化石油气补贴给了最贫困人口,倒有52.6%流入了最富人群的口袋。就全世界而言,只有远不足 20%的化石燃料补贴给了最贫困的20%人口。
食品和能源补贴也有可能扭曲公共政策,意在保护印度农业补贴的莫迪政府就是明证。事实上,莫迪政府否决世贸组织妥协让过去十年多边贸易谈判最重要的进展毁于一旦。
农业补贴有时是康生产商之慨让消费者获益,特别是在穷国;而有时则是康消费者之慨让生产商获益,特别是在富国。印度的政策则以兼而有之为目标。结果,印度完成了一个壮举:以人为压低的价格为消费者配给小麦,同时又经历过度供给,因为农民可以获得高价。(农民还通过农业投入品——电、水和肥料获得补贴,而环境遭到了破坏。)政府收购了大量腐败稻米和小麦,而消费者所能得到的一小部分的分配方式既腐败又不符合帮助穷人的目标。
政府可能会继续保持补贴和收储。但它知道,这会违反世贸组织规则。既然无法永久地改变这些规则,莫迪干脆否决了世贸组织热切期待的贸易促进协定(Trade Facilitation Agreement)。
一旦补贴实施,就很难收回。当世界商品价格上涨时(如过去十年那样),习惯于市场决定的国内价格的公民更有可能接受官员无法将他们与冲击隔离开来的现实。但习惯于官定食品和能源价格的人民会要求政府负责。
这就构成了一个很强的理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实施补贴。但这并不意味着一旦补贴实施,保持补贴就一定是精明政客的最佳选择。如果涨价的替代方案是短缺或配给,愤怒的反对者也有可能爆发。类似地,如果不断扩大的差距最终导致更大的零售价格攀升,那么动作缓慢的领导人也不可能得到好处。
在理想情况下,在裁减食品和能源补贴的同时,应该采取其他更高效的支持底层收入的措施。发展中国家在有效转移机制方面已颇有学习经验,如墨西哥的进步-机会计划(Progresa-Oportunidades)和巴西的家庭补助金计划(Bolsa Família)等有条件现金转移支付政策创新,以及印度的唯一标识(Unique Identification)系统等技术创新。但有的国家在预算危机来临是才被迫调整,它们也许没有钱可用于转移支付以将对痛苦。
精明政客或许应该在执政伊始实施不受欢迎的调整。佐科维和西西都采取了这一方针。而以市场改革为口号在选举中大获全胜的莫迪已经落后了。
作者介绍:
杰弗里•法兰克尔,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经济学教授、在克林顿政府期间曾任总编经济顾问,负责国际经济、宏观经济和环境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