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化有两个问题需改革
城镇化是一项深刻的改革,它不是一个单纯的建设问题,最主要的是改革城乡二元体制。城乡二元体制和城乡二元结构不是一回事。城乡二元结构自古就有,最明显的例子是电视剧《闯关东》。山东人到了东北,没有城乡户口限制,愿意住在城里就住在城里,愿意下农村就下农村,到处都可以搬家。这样,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东北城镇建设就初具规模了,东北的农地被大量开发出来了。城乡二元体制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始于1958年户口制度改革:城镇户口、农村户口一分为二,居民不能够自由流动,这样就形成了中国现在的状况。计划经济体制有两大支柱,一个支柱是国有企业体制,另一个支柱是城乡二元体制。这两个体制支撑着整个计划经济体制。城乡二元体制在改革开放以后没有改,只是略有松动;户口制度没有改,也是略有松动而已。比如,允许农民流动,可以进城打工,可以自主找工作等,但体制没有变化,所以形成了今天这种现象:农民进城打工30年了,还是农村户口,融入不了城市社会。因此,城镇化主要应考虑体制改革问题,不能认为城镇化就是扩宽马路、增加居住人口。与城市配套的设施是需要建设的,但重点应是体制改革。
另一个问题是户口制度怎么改革。户口制度的改革实际上分成两种模式。一种模式叫积分制,这是上海首先创造的。上海是制造业的中心,可是上海制造业的工人都是从外地流到上海的农民,解放前上海就是这种情况。但与现在所不同的是,当时的民工进入上海工作后就变成了上海人,现在则没有变成上海人,他们还保留原来的户籍,妻子、孩子不能融入上海城市社会。现在上海一些大制造厂和很有名气的企业的骨干工人、技术工人,甚至班组长都是农民工。最近几年发生了变化,江苏、浙江一带在拼命发展工业,但缺乏熟练技工、骨干工人,就到上海去挖人。招聘方对在上海工作的技工们说:你上我们这儿来,保证给你马上解决老婆孩子和你本人的城市户口问题。这样,上海方面就紧张了,如果这批骨干工人、技工都流走了,上海制造业效率就会大大下降,所以上海市政府研究的结果是搞出了积分制。学历怎么计算、工龄怎么计算、在工厂的表现如何,都给农民工打分,分数够了,全家就可以转为上海户口了。这就把农民工的情绪稳定了,人心也安定下来了。所以,积分制这一经验在特大城市解决农民工问题是起了作用的。特大型城市,包括某些省会城市,都可以采取积分制。另外的人怎么办?要走就近城镇化的道路。
城镇化过程中的就业问题
城镇化过程中一定要解决城镇的就业问题,新社区同样有就业问题。怎么解决?我们应当对中国的就业问题有充分的认识。2008年发生国际金融危机,国内经济增长率一度下来了,当时有人担心农民工在城里没有工作了,又不愿意回去,该怎么办?我当时在西欧,西欧经济学家跟我座谈时问我:“在我们西欧发达国家,德国、法国、荷兰、比利时都一样,只要每年有2%至3%的增长率我们就心满意足了,认为不会发生就业方面的危机。你们为什么非要9%不可,现在百分之六点几的增长率,全国为什么会惊慌?我们不懂。百分之六点几的增长率在我们看来很好,你们为什么不满足呢?”我当时跟他们讲,中国国情和你们不一样,你们的工业化已经200多年了,农村多余劳动力都释放完了,现在你们的农民有自己的家庭农场,有自己的农村住宅,交通很便利,而且农村家家都有小汽车,同城市的社会保障也都一样,农民现在不愿意进城,进城是他爷爷、曾祖父一辈的事情,所以你们没有从农村涌来的劳动力的压力。你们的人口增长率接近于零,每年新达到就业年龄的人数和退休职工人数是一样的,可以填补空缺。如果经济增长2%至3%,东欧和北非来的移民就可以就业了,社会也可以安定下来。而中国大量农村人口正在向城市转移,没有较高的增长率怎么会有那么多工作岗位?就业是靠新增的就业岗位来实现的,没有较高的经济增长哪来那么多新工作岗位?而且就业靠就业扩大,这就是经济学中的就业乘数原理。因为一批人就业后,就有了收入,他花掉收入别人就可以就业了;别人有了收入又花掉,更多人就业了,就业是一轮一轮扩大的。所以我们必须重视就业问题。
对当前的中国来说,人力资源的结构非常重要,而人力资源结构的调整,首先依靠教育制度的调整。技术是不断创新的,比如现代农民工出来找工作,人们会问他们,你会电脑吗?20年前是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的,现在会问,因为知识结构变了。现在好多地方还问农民工,你会简单的外语吗?20年前也没有人问这个问题,就看有没有体力。农民工会什么技术,现在问得很细。调查结果表明,目前中国人力资源的结构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