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就卸下了美国财政部部长一职，对中国颇为了解的亨利·保尔森（Henry Paulson）并没有闲着。近日，保尔森就有关中国城镇化发展、环境污染以及中国经济转型的相关问题接受了《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的专访。
经济发展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
第一财经日报：你每年都会到中国各地做调查研究，所以你也是中国经济和中国国际影响力增长的见证者。在中国城镇可持续化发展的问题上，你觉得中国目前所面临的挑战是什么？
保尔森：首先，中国的发展以及中国几亿人口的脱贫所取得的进步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中国在过去20年的发展是非常迅速的。同时，中国城市的可持续发展计划也带来一些很大的挑战，特别是在1亿多人口要在2020年移进城市的过程中，会给资源和环境带来更大的挑战。
但是，经济发展并不一定要以牺牲清洁和健康的环境为代价，中国必须找到新的、更多的增加能源效率和清洁能源的技术。我认为这是中国和美国可以通过互补的方式进行合作的领域，这也是保尔森中心成立了一个新的可持续城镇化CEO委员会的原因之一。通过8家美国公司和8家中国公司在环境保护和节能减排等领域就一些可行的、具体的项目进行合作，我认为这可以成为中国今后能够效仿的一种合作模式。
日报：谈到城镇化，人们通常都会想到快速的城市发展为中国的不同领域所带来的商机，你对中国城市以可持续方式发展而不仅仅是考虑到商业利益方面有哪些政策建议？
保尔森：中国政府已经认识到城镇化的进程必须以可持续的方式发展，旧有的、只顾及经济发展的模式必将引起环境的灾难。中国很多城市的市长都活跃在城镇化的前沿，我们想帮助他们掌握和拥有他们需要的促进城市化发展的相关知识和技能，保尔森中心的可持续城镇化发展项目的一部分工作就包括培训中国的市长，帮助他们建立和管理更加可持续发展的城市。
最近我们接待了中国广东省的一个市长代表团。这个代表团先后在我的家乡芝加哥，随后在清华大学进行了非常密集的培训。他们还参观了迈阿密市，同美国的市长们见面并见证了迈阿密市在城市发展上的做法。
城市以正确的方式发展很重要
日报：目前有关中国环境情况的报道都不是很乐观，特别是由环境污染而引发的健康方面的问题。你对目前的中国环境问题有什么看法？
保尔森：毫无疑问空气污染是目前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但是好消息是中国领导人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并在采取措施解决这个问题。我对中国一些地方宣布关闭工厂、要求汽车减少气体排放以及更多地使用高质量燃油的做法感到鼓舞。另外，中国政府也不再把地方官员考核和当地的GDP增长挂钩，这会改善地方在环境和社会议题上的表现，同时政府也鼓励市长在促进城市发展方面做全盘考虑，这是一个非常乐观的进步。
日报：你对目前中国经济改革中有关城镇化发展的计划怎么看？
保尔森：中国新一届政府在这方面很有见地。好消息是，新一届领导人理解结构调整和经济改革要向更可持续性的发展模式转变，同时也要考虑包括环境保护等因素的重要性。目前在中国有关改革的讨论主要围绕改革的步伐、范围，同时目前改革也面临各种阻力。中国领导人需要克服这些疑虑和阻碍改革发展的困难。
城镇化是习近平主席改革计划中的一个重要部分，致力于完成从依赖出口向扩大内需的增长模式转变。城市在很多服务行业可以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推进一种新的、低碳式的经济发展模式。但是，城市以一种正确的方式发展非常重要。这其中既有巨大的机会，也有风险。如果城市发展不完善，在楼房的建立和规划方面没有足够的计划的话，那么中国的能源需求将以一种危险的方式发展，但是如果城市的楼房以更完善的标准和更可持续的政策发展的话，那么对能源方面的需求增长将会缓慢很多。
鼓励城市“有机发展”
日报：你刚提到的保尔森中心成立了“可持续城镇会CEO委员会”，这16家中美公司是怎么选择的？在实现城镇化可持续发展的过程中，公司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保尔森：我们在选择这些公司的时候考虑的是那些有影响力的公司，因为它们有庞大的供应链、员工队伍和客户网络，这也意味着它们所做的一切影响广泛。同时这些公司也都在可持续发展方面做过很多工作。
这些公司同意成立行动小组，其中一个小组集中在高效能源，另外一个关注“21世纪的高楼”，这些小组将立即在一些项目上进行合作和就它们关注的课题开展研究。
日报：在你看来，要获得保尔森中心的“未来城市奖”的提名，有哪些重要因素？
保尔森：这次获得提名的是深圳的一个项目，叫做“深圳国际低碳城市计划”。这个计划之所以优于其他项目，因为它的设计师在计划和更新工厂、居民楼以及周围环境的时候还对周围居民的需要做了仔细的规划。与把深圳特区现有的大楼推倒相比，这项计划是对现有的楼房和工厂进行投资改造，同时还建立了一个类似湿地的天然废水处理系统以及清理地方河道。
这些改造计划鼓励城市的“有机发展”——建立高级且低碳的工业项目和考虑当地居民需求的经济发展项目。这项计划把建造城镇和工业发展、新城和改造旧城、技术整合和机构创新、国内和国际低碳技术的经验结合到一起。最重要的原因是这项计划可以为其他城市提供一个榜样，深圳的这个项目是一个实用且可以效仿的案例，许多中国其他城市的专家都曾经到深圳参观过这个项目。
日报：你频繁到访中国期间，有没有什么难忘的故事和我们分享？
保尔森：我在旅行的过程中总是被中国的自然景观所惊叹。还记得2011年我从保尔森中心飞往北京参加第一次城镇化会议的时候，大雾的情况非常糟糕以致飞机要改道飞到内蒙古。
同在我的家乡芝加哥上空能够清楚地看到密歇根湖的景色是一个强烈的对比。在今年的4月，中国的大气污染非常严重，所以我决定要做点什么以解决这个问题。
保尔森中心目前正在和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进行合作，帮助京津冀地区解决大气污染的问题。我们最近成立了一个新的环境变化和大气质量项目，目的就是解决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