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次的金融危机中，大型金融机构因大量购买非常规资产而遭受重大损失，并承担了相当的骂名。然而，下一次危机的诱因可能是一个更荒谬的因素，有可能是因为同样的金融机构购买了过多监管当局认定为安全的资产。
为了降低欧盟保险公司无力偿债的风险，欧盟出台的偿付能力指令II（Solvency II）要求每家保险机构的总资产中，要持有一定比例的现金或现金等价物，而具体比例则取决于监管机构对其他资产安全性的鉴定：股票被认为危险度很高，所以为了预防股票价值下跌，保险公司被要求持有相当于其持股总额28%的现金做防备；信用评级高的企业发行的短期债券，风险远小于股票，保险公司只需持有债券总额3％的现金；而对于国债，保险公司有时甚至不需要准备任何现金。
的确，这些也是监管机构的无奈选择。为杜绝危机重演，面对资产持有额总计100万亿美元的各类金融机构，监管部门要求它们购买安全的债券，这些债券的发行人都是信用良好、有足够现金偿付债务的企业和国家。曾经，那么多的银行因资产组合中的可疑债务而被拖垮，所以我们很容易理解监管部门引导金融机构走上安全之路的意图，但是，将大量资金赶入市场中一个狭窄的部门，无疑会驱动标的资产价格节节攀高并岌岌可危。换句话说，即便某些资产一开始是安全的，但它们在监管指令下的大量被购买，足以让这些资产变得有风险。
事实上，监管机构是最近才对保险公司做出这样的要求，在此之前，类似的监管措施已经在银行实施了，另外，监管机构要求清算所等金融中介机构持有比以前更多的抵押品，而这些抵押品也需要符合上述安全要求。
与此同时，英国、美国、日本、欧元区都在进行量化宽松操作，用刚新鲜出炉的现金购买资产来干预市场，而无一例外，它们青睐主权债券。当公司和金融机构为符合监管要求，被迫去购买安全资产时，各国央行却已然买走了“安全资产”的大部分。
其结果是前所未有的：据汤森路透的数据，在世界债券市场，新近成交的大约5万亿欧元的债券交易价格非常之高，导致其对应的收益率是负的。这些交易的债券包括德国、荷兰、瑞士、奥地利、瑞典和丹麦发行的主权债券，也有如BP、雀巢公司等发行的企业债券。欧洲国家发行的长期债券收益率同样很低，比如德国10年期的国债，收益率低到了0.077％。
许多观察家认为，这种现象是暂时的，毕竟，如果投资者认为在未来五年内有可能发生通胀、不利的汇率波动或其他任何可能削弱其价值的因素，他们就不会购买收益率接近零（甚至更低）的债券。这些观察家表示，对债券的需求繁盛即将过去，债券的收益率会恢复正常。如果上述行为是投资者的自由选择，那么这种说法有可取之处，但目前现实中多数的情况，是投资者被迫购买。
监管机构可以定义特定的资产作为“安全资产”，但却无法让公司和金融机构远离经济或政治突发事件，一旦类似事件爆发，就会引发大量投资者抛售所谓的“安全资产”。比如一旦油价再次上涨，一些借款国家的资信就会变差，如果一个国家违约，投资者会重新评估其他国家的债券，对此的深度质疑将会破坏欧元区的完整性。
目前，所谓的安全资产已经严重溢价，交易价格进一步上升的概率不大，而它们所面对的是可能的大幅下跌空间和大量风声鹤唳的持有人。而且，投机者已经开始进攻了：在4月20日-5月13日短短17个交易日，低收益债券的市场价值就损失了5000亿美元；去年12月，我们也遭遇过类似的债券大幅抛售。这些都是危险的征兆，然而，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却被勒令呆在断层线上。
一个很普遍的观点认为金融危机是由银行的肆意妄为造成的，但监管部门应该更清楚一点：在金融市场上，安全错觉引发的高风险并不少于鲁莽行事。
注：
1、本文选自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作者Avinash Persaud为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
2、译者：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助理，hgyu
3、《思想库报告》是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SIFL）出品的一份公益性电子刊物，以国际智库之思想，关照中国改革之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