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经典理论
Padoa-Schioppa（1982）改写了 Mundell（1963）的命题——“不一致的四重奏”，加入了贸易政策这一全球化的核心方面，考察自由贸易、资本自由流动、固定汇率制度和货币独立性。在两人的构想中，政策选择的不可兼得为构建一个更严格、安全的体系框架提供了支持；可以说，两人都是欧洲货币联盟的主要设计师。
近来，政策局限性被进一步揭示，Rey（2013）指出全球化时代资本流动越发自由，即使采取浮动汇率制，货币政策的效果依然有限；换言之，以浮动汇率制来换取独立的货币政策不再可行。
2、金融稳定性
经典理论中没有提及政策措施的先后问题。事实上，在固定汇率制下，开放资本账户很难与金融稳定一致。在这一逻辑上，我们有了第二个不可能三角。
在新兴市场中，国际资本流动与弱银行体系的相互作用是金融危机的主要来源。最典型的例子是，19世纪30年代的美国、19世纪晚期的阿根廷、20世纪20年代的中欧、20世纪90年代的亚洲新兴国家和21世纪初的南欧。在大多数案例中，资本的大规模溢出同样引发了财政危机，使得国家过度发行公债。此后，通常的做法是通过政府背书来维持金融稳定，而这最终只会因承诺无法实现进一步加剧金融不稳定性。
3、政治经济
在一段时间的金融开放后，带来的结果是金融不平衡及其对政治体系的束缚。不论是独裁制或民主制，在起初都会倾向于开放的资本市场。在民主制国家中，政府往往要满足短期票选需求，因而很可能放弃货币政策的独立性，以换取资本流入。
因此，第三个不可能三角的要素即为：资本流动、独立的货币政策和民主制。这就导致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在现代国家，大部分的政策是否应该通过这样一个所谓民主过程来决定。
事实上，政策往往面临时间一致性问题。
·首先，因不可预期性，货币刺激只会带来即时的利益；
·其次，资本流入可能同样会带来短期效果。但如果它们被突然打断，那么投资项目将难以完成，同时其收益也将面临问题。换言之，收益依赖于预期资本流入是持续的。然而，在一些民主制国家，这恰恰是很难实现的。因为现任政府有激励为了短期收益，而将长期问题留给下任政府。总的来说，政党一方面需要争取选民而使资本自由流动，另一方面这种需求往往是短期的，因而最终只会产生不稳定因素。
关于政治的问题还可以进一步讨论。民主政治可以认为有两种操作方式：基于一般管理准则的法制规划，以及资源再分配。如果在生产中流动性因素占主要地位，再分配程度将是有限的；正如资本具有流动性，一旦资本税过高，那么它就将流出。同样的过程对于收入是类似的，一旦税赋过重，高收入者将选择迁入另一国家。甚至，法制的作用也是有限的，由于不一致性不同国家之间可能会产生漏洞，因而有可能存在“挑选法院”的行为。
4、国际关系
民主制国家希望构建国际秩序以吸引资本流入，然而资本流动性及其受到的制约会反过来束缚民主政治。
事实上，民主国家的决策往往要求保证与长期的整体稳定性相一致。因此，这种保证与其说是一种货币机制，不如说是政治层面的，用以说服民众去借钱。在这个意义上，政府会给银行施加压力持续借钱，降低了其倒闭的可能。同时，一个国家可能会向外联合高信用度的国家，以获得金融收益。上述做法对于民主及非民主国家是统一的。
此外，在民主社会中，政治过程中衍生的再分配动力会转变为对其他国家资源的再分配，尤其是当国内再分配遇到了阻碍。因此，再分配带来的不适自然而然地转加在其他人身上；换言之，让其他人负担那些调整成本。对于一个联盟而言（例如现在的欧洲），它能够限制不稳定因素，因为一个国家的决策往往需要考虑到其他国家。
我们的第四个不可能三角因此可以表述为：资本流动、民主制和一个稳定的国际政治秩序，这三者无法同时实现。
4、结束语：不可能三角的理论与实践
这四个不可能三角并不意味着完全悲观的政策。在实践中，总会有着一些折中的解决方式。在宏观经济学的视野中，不存在绝对的资本流动性，或纯粹的货币政策独立性。资本流动性的约束——乃至投资者的偏好或对银行的宏观审慎控制，给予政策调整的空间。政策制定者也总能从中权衡，寻找解决办法。
试想一个更广义的民主概念，即在国际环境中未必遵循零和博弈——一个国家收益一定来自另一个的损失。因此，资本运作的体系会得到更大保障，其稳定性也会降低信任问题带来的破坏性。
然而，如此宏大的契约（最典型的莫过于1944-1945年签订的布雷顿森林体系）一般是很难达成的。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失败告诉我们，只有在一个巨大的危机后，政治改革才可能发生。对于今天而言，这远远没有达到二战那样的程度，因此政策制定者会预期全球化进程短期内不会发生变化。
注：
本文原题名为“Capital flows and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order:Trilemmas from macroeconomics to political economy 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s”。文于2015年4月刊于VOX官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