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教学理念、师资配备和课程设置是否适合培养具有新媒体眼光与创新意识的高水平复合型新闻传播专业人才?现有的传播学理论是否还能继续帮助我们分析、研究和解释在新媒体环境里大众传播过程中所出现的各种问题与现象?不久前,原美国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孙志刚应邀在东北师范大学发表演讲,强调新闻传播教育的改革不仅势在必行,而且迫在眉睫。
新闻传播教育应该与时俱进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8月18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四次会议上提出,在建立现代传播体系中,中国媒体需要遵循新闻传播规律和新兴媒体发展规律,强化互联网思维,坚持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优势互补。对于新闻传播教育者来说,遵循新兴媒体发展规律意味着要认清媒体的发展趋势和方向,并因此调整教学理念和方案、师资配备与课程设置;强化互联网思维意味着要认识新媒体环境下信息传播的新方式和新特点,并且在教学实践中全方位地体现新的传播理念与策略。
21世纪初,人类在计算机科学、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等领域里的探索、研究和发现在新媒体里的应用更加表面化。数字技术不仅改变了传统新闻采编和制作的方式,而且已经成为人们获得新闻和信息的主要手段。通过多媒体展现、互动性、数据库链接和资料搜索等技术特点,新媒体改变了信息符号的形式和信息传递的速度,从而使媒体之间的差异不再明显。同时,网络分析法以及为网页设计的编码技术和语言应运而生,它们不仅能够帮助媒体和科研人员即时地收集并分析与人们网上行为有关的数据,而且还能帮助媒体从业人员更有效地利用数据,从而探索在新媒体环境下讲故事的新方法和途径。
媒体产业所发生的这些重大变化,迫使媒体从业人员重新思考传统的新闻采编和制作过程,认识媒介融合、数字新闻和数据新闻的发展趋势。这些变化也对未来新闻传播人才的培养提出了新的要求。美国《芝加哥论坛报》管理部门于2009年1月中旬正式将“数字优先”作为评估编辑部成员工作表现的最重要标准之一。在2014年,中国媒体走进了“媒体融合年”。越来越多的传统媒体开始意识到了数字平台的重要性和数字媒体的发展趋势,并加大了在技术、内容、渠道和受众等方面的投资。今天,“数字优先”的理念不仅被更多的美国媒体所接受,而且正在成为美国新闻传播教育的发展方向之一。
在互联网之前,美国新闻学院大多与商学院、医学院、法学院和教育学院等合作设计课程和联合教学。今天,它们多与信息科学、计算机科学和工程学等学科联合办学。自2009年以来,以媒体管理著称的美国西北大学麦迪尔新闻学院和本校的工程与应用科学学院各派教师共同上课,从新闻和工程技术两个层面培养学生们设计和创意适合新媒体环境的新闻产品(比如新闻视频、新闻推送、内容聚合、内容搜寻、内容个性化和可视化新闻等)。这种做法的最大好处在于,它将新闻专业在编辑决策、叙事风格、受众分析等方面的优势与计算机和工程学专业在系统设计、编码程序写作实用性评估等方面的优势结合起来,从而开拓学生们的视野和思考的角度。从2013年秋季开始,西北大学麦迪尔新闻学院向学生们提供编码、可视化信息、视频制作和数据库管理等课程。
美国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于2005年为本科生和硕士生开设“媒介融合”专业方向,并把过去的“报纸媒体”专业改为“报纸与数字媒体”专业;从2013年秋季起,学院要求在所有课程里体现“移动优先”的理念;在2014年秋季,学院增添了“社交媒体”、“移动媒体”等课程。
以上的变化也发生在其他许多美国大学新闻学院里,比如哥伦比亚大学、南加州大学、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和德州州立大学等。这些变化既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一时冲动。相反,促成它们发生的先决条件之一是对媒体发展趋势和市场需求的关注。对于新闻传播教育者来说,其他的重要因素还包括对社会和未来新闻传播专业人才培养的责任。
新的新闻理念
新媒体在冲击和改变传统媒体格局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理念和新的新闻价值观,包括新闻的服务性、时效性、参与性、互动性和透明度。这些理念和价值观之所以重要,因为它们的作用在新媒体环境里会变得更加明显,由它们所引发的讨论和思考也会更加表面化。另外,它们又和新媒体环境下媒体的影响力与公信力有着紧密的联系。未来新闻传播教育应该关注它们,并将它们落实在教学的实践中。
新闻工作者的首要任务是准确、真实、公正和全面地报道新闻。这个重要的新闻功能从一开始便决定了新闻的服务性。与互联网以前的年代相比,今天的受众在选择、接收和处理新闻与信息方面拥有更多的自由,从而使他们对新闻媒体的要求和期望也更高。新闻的服务性要求媒体从业人员从思想上充分尊重受众,让受众拥有对新闻内容和舆论的知晓权;它还要求媒体从业人员树立以受众为媒体服务对象的观念,讲究以人为本,从受众的角度采编新闻以满足他们对新闻和信息的需求。在新媒体环境里,新闻的服务性将变得越来越重要。
与新闻服务性紧密相连的是对受众在选择和使用媒体时的心理活动和行为的研究与认识。未来新闻传播专业人才应该把理解受众对媒体及其内容的态度和看法看作是自己职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尽可能地了解受众使用媒体的心理活动,从受众的角度去理解新闻内容的相关性、有用性和可分享性。
虽然时效性不是一个全新的理念,但它在新媒体、传统媒体和自媒体共存的环境里的重要性不可忽略。随着竞争愈来愈激烈,新闻的时效性要求未来新闻传播专业人才不仅拥有出色的新闻判断力,而且具有过硬的数字和数据新闻技能与媒介素养。作为一种新的新闻理念,新闻的互动性能够帮助媒体更有效地联结受众,提升媒体的影响力和公信力;它还能为媒体从业人员在制定策略和研发产品等方面提供更多的空间与机遇。同样,新闻的参与性有助于未来新闻传播专业人才尊重公众的知晓权,了解他们对媒体的需求、评价和期望,从而让自己成为会话、讨论和论坛的发起人和组织者。
从新闻伦理道德规范的角度,美国媒体学者凯莉·麦克布莱德和汤姆·罗森斯蒂尔在2014年把新闻透明度作为评价未来媒体影响力的三个标准之一(另外两个为真实性和社区)。这里所说的新闻透明度指的是,媒体有必要将新闻采编的决策过程向公众公开,尤其当新闻报道引起社会各方面不同反响或争议的时候。它的主要目的是让媒体从业人员用自己的诚信去获得和维护公众对媒体的信任。在新媒体的环境里,公众拥有更多的信息来源、数量,以及质疑和确认信息真伪的手段与方式。新闻透明度要求媒体从业人员有更高的专业知识、自律和媒介素养,并利用各种数字平台来展现自己的诚信和提高媒体的影响力。未来新闻传播专业人才应该具备新闻的服务性、时效性、参与性、互动性和透明度等新的理念,并将它们融入全方位的知识体系中。
加强新闻的专业性
新闻传播教育的改革丝毫不能减弱新闻的专业性,恰恰相反,未来新闻传播教育应该加强对未来人才的专业性的培养。比尔·科瓦奇和汤姆·罗森斯蒂尔在2001年指出,无论媒介的形态如何变化,人类对新闻——尤其对高质量的新闻——的需求不会改变。过去二十五年里的媒体转型的实践证明,媒体的核心竞争力极为重要。所谓媒体的核心竞争力指的是新闻组织生产新闻内容——尤其是原创内容——的能力,以及按照媒体的发展规律在大小决策中协调和组合自己优势的能力。
比尔·科瓦奇和汤姆·罗森斯蒂尔在2010年认为,在未来新闻编辑部里,采编的过程更加透明,从业人员更加专业化,编辑的作用更加重要。媒体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除了继续发挥调查者、见证者和证明者等作用之外,媒体从业人员还应该成为聪明的内容聚合者和论坛的发起人与组织者。除了继续保证和弘扬真实性、准确性、公正性、全面性等传统新闻核心价值观之外,未来新闻编辑部还需要认识和贯彻新的新闻理念。
因此,新闻传播学院应该加强新闻写作、编辑和制作等专业课程的教学与实践,但必须突出“数字优先”、“移动优先”、“数据新闻”等新的理念,按照新兴媒体的发展规律来进行。在2013年,美国南加州大学新闻学院将原来需要两年时间完成的硕士学位改为九个月,并侧重教育和培养学生的多媒体新闻写作、编辑与制作的能力。
许多中国新闻传播学人才培养方案强调,本专业培养有宽厚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基础,掌握传播专业基本理论和技能,具有较强的国际交流和使用现代传媒技术能力,富于创新精神和高度社会责任感的高素质精英人才。既然有了目标,那么,新闻传播教育的改革应该更快、更深、更广地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