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仅增长0.6%,延续了前两年增速下滑的趋势,资本外流达1 510亿美元,通货膨胀高达7.2%,居民实际收入下降。标准普尔将俄罗斯主权信用评级由BBB-降为BB+,即“垃圾级”,并将其评级展望定为负面。这是标普公司近10年来首次将俄罗斯主权评级降至“垃圾级”[1]。2014年已成为俄罗斯经济自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最困难的一年。更为严重的是,俄罗斯经济的不景气将可能持续发酵。根据俄罗斯中央银行2014年11月的悲观预测,在石油维持在60美元一桶的前提下,2015年俄国内生产总值将萎缩3.5%-4%。而根据高盛投资银行相对乐观的预测,2015年俄罗斯经济将下降1.5%-1%[2]。2016年的经济也不容乐观。
2014年俄罗斯经济下降主要来自三个因素:一是受世界经济“再平衡”的拖累;二是石油价格自2012年4月以来不断下跌,累计跌幅已达50%;三是乌克兰危机和欧美国家不断加码的经济制裁。
制裁不会使俄罗斯经济崩溃,因为欧美国家此次制裁对俄罗斯经济的影响程度大致为25%左右[3]。但制裁实实在在地又一次暴露了俄罗斯经济结构的两个致命弱点:经济高度自然资源化和市场严重外部化。由于石油和天然气出口额占到俄罗斯2013年出口总额的68%和联邦预算收入的50%[4],大量资源不得不被配置于自然资源的开采、加工和出口领域。虽然凭借油气出口,俄罗斯在世界能源市场上占有了重要的一席之地,但却长期处于国际分工链的低端环节,不得不捆绑于发达国家市场,受制于西方大国的政策挤压,客观上成了发达国家经济的“人质”,以致国家整体的经济发展周期总是由石油和资源价格所决定。根据俄罗斯财政部的估计,仅2012年4月以来的油价下跌,就使俄罗斯蒙受了高达1000亿美元的损失。
调整能源依赖型的经济结构,通过发展创新经济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是俄罗斯政府的一贯方针。《俄罗斯联邦2020年前创新发展战略(“创新俄罗斯-2020”)》,把调整经济结构置于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特别强调俄罗斯的发展模式要由资源依赖型转变为创新驱动型,俄罗斯经济的发展既要重视经济领域中量的变化,更要追求质的提升和经济结构的优化。普京也曾经不止一次地强调俄罗斯经济对能源出口的过度依赖不可持续。但遗憾的是,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俄罗斯产业结构并没有得到根本改变,能源经济仍然是俄罗斯产业结构的关键词,是俄罗斯最突出的优势产业。
为什么俄罗斯产业结构调整总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长期陷于比较优势陷阱不能自拔?[5]除了经济结构本身的刚性特征和苏联时期形成的历史包袱外,主要原因可归结如下。
1、资源红利的迷思
无论是远古时代,还是知识信息时代,人类都在自然资源的怀抱里生存,自然资源对一国经济的增长和发展有着非常关键的作用,丰裕的自然资源是一个国家或一个地区的福祉。马克思曾经把自然资源形成的生产力和人自身所具有的生产力归结为自然力,认为除了各个人先天的能力和后天获得的生产技能外,劳动力主要取决于劳动的自然条件,如土地的肥沃程度和矿山的丰富程度等[6]。正是利用了20世纪90年代以来世界能源价格迅猛上涨的天赐良机,俄罗斯经济迅速崛起,在短短的10多年时间里一跃进入了世界十大经济大国行列,成为全球五大外汇储备国之一。在外汇充裕和进口增加的刺激下,俄罗斯的国内投资和消费也迅速扩张,构成了出口、投资和消费支撑的经济增长。俄罗斯上下沉浸于能源支撑的经济繁荣之中,憧憬着使俄罗斯成为“宜居型国家、创新型国家、具有全球竞争力的国家、世界主要强国”和国际金融中心的美好未来[7]。
虽然俄罗斯政府一再强调改造经济结构,发展创新经济,但巨大的资源红利客观上使俄罗斯强化了依据比较优势理论选择产业政策的思维,在资源配置上更重视能源生产和出口,不断固化自己的“世界原料供应基地”的地位。
2、“赶超”战略的路径依赖
整个苏联时期,其经济战略的本质特征就是“赶超”,即在经济上以最快的速度赶上与超过先进国家。只是各个时期的提法略有差异而已。如列宁强调,苏俄光在政治制度上通过实行社会主义制度赶上资本主义国家还远远不够,还必须“在经济方面赶上并超过先进国家”。列宁还把在经济领域赶上并超过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视为社会主义制度胜利的最重要和最主要的因素[8]。斯大林强调苏联比先进国家落后了50-100年,因此必须在10年内赶上和超过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9]。赫鲁晓夫主张与资本主义国家展开经济竞赛,在5年内赶上美国,在“20年内建成共产主义”[10]。勃列日涅夫虽然对赫鲁晓夫的某些政策作了调整,理论上提出了集约经营和加速科技进步的设想,但仍然强调苏联经济战略的核心问题仍然是增强经济实力。戈尔巴乔夫在苏共27大上提出了“加速战略”,其核心就是提高经济增长速度,以确保那些具有战略意义的经济部门得到迅速增长。
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历届政府仍然把确保经济增长速度作为基本目标。叶利钦政府不惜采用“休克疗法”来应对俄罗斯经济危机。普京执政以来,一直把实现经济快速增长作为经济战略的核心任务,强调通过经济增长实现俄罗斯在世界经济中的强国地位,把俄罗斯的经济增长速度问题不仅仅看作为经济问题,也看作为政治问题[11]。俄罗斯社会对政府的基本评价也主要集中在经济增长速度之上。为了保增长,政府不能不充分关注能源经济,不能不通过行政资源配置,大力支持能源经济,经济结构调整因此在事实上被弱化。
3、垄断利益集团的阻挠
以获取稳定的市场和垄断利润为宗旨的俄罗斯垄断企业,不是表现为市场既定价格的接受者,而是价格的制定者和产业结构转型的阻碍者。垄断企业不仅自大、僵化、缺乏内在创新动力,而且还致力于通过寻找立法机构和政府的代理人,形成从上到下的利益集团,把垄断作为武器,要挟、制约立法机构和政府,通过影响国家的立法和决策,不断扩大资源的买办式生产与出口,固化现有的产业结构。俄罗斯政府为了实现经济增长目标,不得不迁就甚至屈服于垄断,政府的许多规制往往成为提高准入壁垒、限制自由竞争、赋予垄断行业特殊权力的规制。政府的反垄断也因此流于形式,以致打击能源垄断寡头的违法乱纪也仅停留在杀鸡儆猴的层面。
4、“伪市场调节”机制的拖累
俄罗斯经济的未来不能仅取决于能源,而必须依靠经济结构的转型,依靠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技术创新驱动。对此俄罗斯上下在理论上并不存在根本的分歧。但通过什么途径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实现经济结构转型的问题,在俄罗斯远远没有解决。
发达国家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实现技术创新驱动的基本经验集中表现为,在市场机制的引导下,鼓励各类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进入垄断行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通过竞争机制不断打破垄断,推动创新和结构转型。政府在这个过程中只注重于通过提供公共服务,运用财政、金融政策矫正市场的不完全和竞争的不完全。
俄罗斯虽然不反对市场在发展创新经济中的作用,也鼓励中小企业开展创新经济活动,例如,《俄罗斯联邦2020年前创新发展战略》强调进一步简化兼并与收购程序,改进税收条件和服务环境,以激活企业的创新,为公民今后的创新活动创造条件。但与此同时,这个战略也凸显了很强的政府意志,不仅以政府判断和预测为基础,对2020年前创新经济发展的目标、路径、方式作了规划,而且也对提高国家创新行动的预期,加大国家在创新发展中的参与力度,巩固和增强俄罗斯在传统领域(能源、交通、农业、自然资源加工业)的全球竞争优势,稳定增加对世界主要能源消费地区的供应,增加俄罗斯在国外市场上实现比较优势的机会等作了定量规定,延续了苏联和俄罗斯一贯的政府主导经济结构转型的特征,弱化了市场在经济结构转型中的基础作用,压抑了企业发展创新经济的积极性,形成“伪市场调节机制”。这种“伪市场调节机制”的后果往往是:各政策部门在制定和实施产业政策中行为边界和行为方式错乱(缺位或越位),资金的配置与市场的需求导向相脱节,有市场、有需求的新兴产业和制造业因资金被政府误配而边缘化,不合理的经济结构仍然因此被不断固化甚至强化。
5、开放战略的约束
在经济全球化条件下,一国经济结构的调整置身于全球国际分工体系之中,必须既善于利用区域内部的资本和技术,又善于利用区域外部的资本和技术,只有这样,资金和技术缺乏的国家才能通过利用外国资本和技术,缓解本国资金和技术缺口,加快经济结构的转型。而资金和技术富裕的国家则可以把富裕资本和成熟产业向国外扩散,达到经济结构调整的良性互动。从这个意义上讲,一国的开放程度与产业结构调整成效呈正相关。俄罗斯的产业结构调整虽然也是在开放的环境下进行的,但更多的却凸显了“有限开放”和“小区域开放”的特征。“有限开放”限制了国际资本和技术进入本国领域的范围和强度,弱化了国际资本和技术进入所带来的竞争效应,客观上起到了保护和固化产业结构的作用。同样,实行“小区域开放”,尤其是特别重视对欧亚联盟和独联体国家的开放,非但没有充分得到经济结构调整所需的资本和技术,反而会因经济结构的同构性效应而进一步固化不合理的经济结构。
三 经济结构调整趋向的判断
目前俄罗斯经济结构的主要矛盾是,存量结构长期难以改变,创新结构难以较快建立,由此繁衍出越来越多的问题,这些问题相互交叉,相互拖累,使结构调整面临多重两难。
1、保增长还是调结构的两难
对俄罗斯而言,大力解决长期存在的结构性问题是俄罗斯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根本保证,但是,随着世界经济再平衡和乌克兰问题旷日持久给俄罗斯经济带来的负面影响的不断扩大,保增长已经成为俄罗斯当前和未来若干年内的紧迫问题,没有适度的经济增长,俄罗斯社会的各类矛盾会不断激化,20世纪90年代后形成的各种均衡将不复存在。因此保增长已经成为俄罗斯政府目前首要的应急性任务。但在其他经济增长动力缺乏的条件下,俄罗斯只能采取“反结构调整”的模式,即保增长只能以现行的经济结构为依托,靠扩张资源买办式生产与出口的规模得以保证,经济结构调整的步伐不得不受制于保增长。显然,这种“反结构调整”的模式有可能实现治标,但难以实现治本,不仅有可能使俄罗斯2020年前创新发展战略的目标全盘落空,而且会使俄罗斯因此而陷入不稳定增长的陷阱。
2、利用比较优势还是后发优势的两难
所谓的比较优势是指一国生产某种产品的机会成本低于他国,所以一国所具有的比较优势的确会给一国的经济增长产生正向影响。对俄罗斯而言,如果充分利用现有的资源出口型比较优势,不仅需要维持现有的经济结构,而且还必须采取各种措施,开足马力加大资源的生产和出口,抢占世界能源市场份额,这或许是俄罗斯解决眼前社会经济发展困境最简单易行的药方。但一国生产某种产品的机会成本不是固定不变的,生产要素国际流动和技术进步所引发的资源替代效应的增强,往往会使一国原有的比较优势不再具有垄断优势和竞争优势,即“这种优势通常会因产业的快速变化或其他国家竞争者的先发制人而无法持久”[12]。特别是由于比较优势过分强调一国的静态竞争能力,而忽视通过结构演进、技术进步和制度创新获取动态竞争能力,所以,如果一国长期沉迷于比较优势,就会阻碍技术创新、制度创新,固化传统产业结构,使自己处于国际分工的不利地位,最终成为国家经济增长的“诅咒”。俄罗斯经济兴衰与国际能源价格涨跌曲线高度重合的事实表明,只有以技术进步和制度创新为动力,从产业结构升级中获取后发优势,才能全面提高本国产业的国际竞争力,真正跳出比较优势陷阱,打破“成也能源,败也能源”的“俄罗斯魔咒”。但如果着眼于利用后发优势,就需要忍痛割爱,调整资源配置,部分牺牲眼前可获取的比较优势红利,保证创新产业的投入。
3、经济目标与政治目标均衡的两难
如上所述,经济增长速度问题不仅仅是俄罗斯的经济问题,而且也是政治问题,更是当前的最大政治问题。要实现《俄罗斯联邦2020年前创新发展战略》的四大经济目标,就不能以现有的经济结构为基础;如果这个战略设想的基本目标完全落空,甚至不得不放弃这个战略,俄罗斯统治阶层就会既遇到经济危机又会遇到政治危机。因此实现创新发展战略是俄罗斯现政权必须高高举起的一面旗帜。但采用壮士断腕的方式对现有的产业结构进行大刀阔斧的调整,必然会冲击当前的经济增长,触及买办式生产与出口的垄断利益,影响政府、企业、居民之间的利益分配,一旦稍有不慎,就可能阴沟翻船,危及政治稳定。
1、继续实行资源依赖型的投资导向与出口导向相结合的模式
这种模式的特点是以现有的资源依赖型的经济结构为基础,继续采用投资导向与出口导向相结合的方法,通过对能源、原材料综合体的大规模投资来不断强化能源和原材料的生产与出口,依靠投资和出口的“双引擎”拉动经济增长。
由于目前人类仍然处于化石燃料时代,替代新能源的成本和技术还没有根本突破,未来世界经济的发展仍然离不开化石燃料的基本支撑。根据英国《金融时报》首席经济评论员马丁·沃尔夫的预测,尽管在2013年至2035年间,世界可再生能源的产出预计将增长320%,其在主要能源生产中的份额预计将从2.6%增长到6.7%,可再生能源、水电和核能的总份额也从9%增长到19%,但世界将仍然压倒性地依赖化石燃料[13]。可见,按照俄罗斯目前的资源禀赋优势和世界经济中基本的分工地位,继续实行资源依赖型的投资导向与出口导向相结合的模式对俄罗斯而言有其现实可行性。尤其是如果世界资源市场价格不断上升,这样的经济结构的确可以给俄罗斯带来巨大的实实在在的红利。
但这种模式的最大的缺点是不仅固化不合理的经济结构,而且通过“优先保证的投资”强化这种不合理结构,同时挤出其他部门的投资和发展,从而使俄罗斯经济结构的失衡进一步加剧。
此外,特别需要指出,继续实行这种模式有两个风险:
风险之一,俄罗斯到底有没有大量的可开采的能源?如果有,这种模式在短期内或许有合理的一面,但如果没有,这种模式有可能会使未来的国民经济增长潜力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原俄罗斯自然资源部部长尤里·特鲁特涅夫在2004年曾经指出,如果按照当时的开采速度和开采方法,俄罗斯可开采的石油将到2015年,凝析气将到2025年开采殆尽[14]。西方国家的研究也有类似的观点。如美国《新闻周刊》2007年12月22日载文认为,自1991年以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没有开发过新的天然气田,现有的天然气储量正在减少,如果储量继续减少,2010年后,俄罗斯可能出现无法满足国内天然气需求的状况[15]。虽然这样的观点有片面和危言耸听之嫌,但俄罗斯的能源储量到底有没有官方公布的那么大?值得不值得进一步大量追加投资?这不能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风险之二,俄罗斯到底能不能筹措到实现投资导向与出口导向模式所需的大量投资?虽然俄罗斯依靠前几年的资源红利,积累了为数不小的资金,但如果依据《俄罗斯联邦2020年前创新发展战略》的目标以及东部开发战略对资金的需求,俄罗斯的资本约束是毋庸置疑的。据估计,2013-2018年,仅俄罗斯天然气行业所需要的投资总额将超过2200亿美元[16]。如果俄罗斯仍然坚持在能源领域对外资实行有限制开放政策,很难保证能源领域实现投资导向与出口导向模式所需要的资本投入。
2、实行增量调整和存量调整相结合的模式
这种模式的特点是,把经济结构调整的着力点不放在结构存量,即仍然继续目前的资源依赖型出口模式,但同时通过致力于发展新兴产业的增量来“调结构”。从理论上看,这种模式既可以兼顾存量结构,又注意新兴产业的发展。但这种结构调整不仅时间长、见效慢,而且关键的是,在俄罗斯当前“保增长”成为硬约束的条件下,增量调整很难成为主要着力点,增量调整只围绕存量结构运转,增量调整只能以存量调整的“剩余原则”为基础,其结果,不仅增量调整可能被存量调整所吞噬,而且建立在存量调整剩余之上的增量调整有可能成为固化存量结构的工具,即增量的新兴产业仍然会沿袭旧道,出现穿新鞋,走老路,添新乱的现象。
3、实行创新导向型发展模式
这种模式的特点是对现有的资源依赖型的经济结构进行有力度的改造,使经济结构朝着高级化和高新技术方向发展,减少国民经济对资源出口的依赖,使经济增长动力从资源驱动、投资驱动转为创新驱动,真正出现可持续的良性循环。但实行这个模式不仅需要耗费巨大的调整成本,需要各经济主体树立牢固的着眼于未来发展的理念,而且还需要进行一系列痛苦的“闯关”:放弃与既得利益集团相联系的根深蒂固的“追赶型”发展模式和粗放经营的路径依赖;需要政府率先进行转型,打破现行体制、机制,实现放任与干预的平衡;需要有迈克尔·波特在构建国家竞争力时所分析的“高级生产要素”和“专业性生产要素”,即先进的技术、人力资本、基础设施和信息等[17];需要从组织、技术、产品、模式、管理等层面塑造创新驱动、转型发展的氛围;需要全社会有承受经济结构痛苦转型的能力。但从目前看,俄罗斯难以承受这样力度的结构转型。
从理论上讲,在一国经济增长的繁荣时期,由于市场活跃,供需两旺,很多结构性矛盾容易被掩盖,无论是企业、居民和政府,都会迷恋于繁荣景象,而不愿意花大力气着眼于通过调整经济结构转换经济增长方式。而在经济危机时期,虽然各经济主体都会对导致危机的原因进行反思,但由于此时市场产能过剩,企业开工不足,生产成本提高,资金链紧绷,各类社会问题突出,各经济主体都难以承受经济结构调整成本,社会缺乏调整经济结构的基本动力。所以,在一国经济增长的繁荣和危机时期,都不适合推进经济结构调整,转换生产方式。而随着经济逐步走出危机进入复苏阶段,经济危机时期所产生的经济结构审查效应有利于全社会对转换生产方式达成比较高度的一致意愿,而由于此时市场逐渐好转,企业投资增大,开工率稳定提升,居民收入递增,各经济主体对转换生产方式的承受能力普遍提高,调整经济结构的条件也因此基本形成。
由于目前俄罗斯已丧失前几年形成的加快调整经济结构、发展创新经济的最好时机,因此今后一段时期,俄罗斯经济结构调整将在很大程度受制于上述的多重两难,并取决于多重两难之间的博弈均衡。
目前俄罗斯经济处于“前有重围、后有追兵”的境地,继续实行资源依赖型的投资导向与出口导向模式,或者大力推进创新导向型发展模式,都不适合目前俄罗斯社会经济和政治的现实需要,因此,选择增量调整和存量调整相结合的模式,或许是当前和未来一段时期俄罗斯相对最合理的,虽然这种模式不是“又好又快”的模式,但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实现“多种两难”的相对均衡。当然这种均衡或许是俄罗斯的无奈选择,因为它背后折射出了俄罗斯实施创新导向型发展模式的艰难曲折。
结论
1、以丰富的油气资源为代表的俄罗斯经济比较优势,在给俄罗斯带来资源红利的同时,也使俄罗斯陷入了比较优势陷阱,“成也能源,败也能源”成了俄罗斯经济难以逾越的“魔咒”。
2、俄罗斯长期陷于资源比较优势陷阱不能自拔的原因,主要来源于资源红利的迷思、发展战略路径依赖、垄断利益集团阻挠、“伪市场调节”机制拖累和开放战略约束等多种效应的叠加。
3、俄罗斯经济结构调整面临多重两难,这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俄罗斯当前和未来一段时期经济结构调整的方向选择。鉴于当前和未来一段时期俄罗斯既不能简单地继续实行资源依赖型的投资导向与出口导向相结合的模式,也不能以牺牲社会经济和政治的现实需要为代价实行创新导向型发展模式,所以增量调整和存量调整相结合的模式或许是当前和未来一段时期俄罗斯相对合理的选择。尽管这不是最优的模式,但从目前看至少也是次优的模式,因为它可以保证俄罗斯当前社会经济发展中多重两难的暂时均衡。但这种均衡反映了俄罗斯社会远没有形成促进经济结构转型,发展创新经济的倒逼机制和内生机制的现实。
注释:
[1]俄罗斯主权信用评级由BBB-被降为BB+,新华网,2015年1月27日。http://gold.cnfol.com/caijingyaowen/20150127/20013776.shtml
[2]GoldmanSachs ожидаетроста ВВП России в 2015 г.,14.11.2014.http://www.vestifinace.ru/ articles/49433
[3]《普京:俄经济仅25%受西方制裁影响》,搜狐财经网,2014年12月18日。http://business.sohu.com/20141218/n407081372.shtml
[4]美国能源信息署2014年12月22日(http://www.eia.gov)的资料,http://www. ccpitecc.com/article.asp?id=5995
[5]指一国完全按照比较优势生产并出口初级产品或劳动密集型产品。虽然在与技术和资本密集型产品出口为主的经济发达国家的国际贸易中也能获得利益,但贸易结构不稳定,总是处于不利地位。
[6]参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页。
[7]参见《俄罗斯联邦2020年前创新发展战略》。
[8]参见《列宁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6页。
[9]参见斯大林:《列宁主义问题》,人民出版社1964年版,第399-400页。
[10]唐朱昌等:《寻求苏美力量均衡的努力》,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94-99页。
[11]参见《普京文集:文章和讲话选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6-7页。
[12]〔美〕迈克尔·波特:《国家竞争力优势》,中信出版社2007年版,第66页。
[13]〔英〕马丁·沃尔夫:《“化石燃料时代”与可持续发展》,参考消息网,2015年3月5日。http://news.163.com/15/0305/16/AJV50DA600014AEE.html
[14]〔俄〕尤里·特鲁特涅夫在2004年10月26日“全俄第四届石油天然气周会议”上的讲话,转引自李恒仁:《俄罗斯能源安全战略研究》,2008年硕士研究生论文,第12页。
[15]欧文·马修斯:《俄罗斯能源大秘密》,路透社2008年3月9日。http://news.hexun.com/2008-03-09/104308047.html
[16]未来五年俄罗斯天然气行业投资额将达2 200亿美元,国际天然气网,2014年3月27日。http://gas.in-en.com/html/gas-2185572.shtml
[17]参见〔美〕迈克尔·波特:《国家竞争力优势》,第68-7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