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西方国家的分析恰恰相反,ISIS发动了伊斯兰教内部的一场战争:号召消灭所有什叶派教徒,从而加剧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嫌隙;宣布所有不遵守ISIS特有的伊斯兰教教义的逊尼派教徒皆为叛教者,不可容忍而且理应处死。
ISIS决心建立一个大一统的哈里发国,消除中东地区的所有国界,甚至把国界线推得更远,一直延伸到印度和中亚。不同于其他组织的成员期盼以自杀式炸弹袭击的殉教方式进入天堂,ISIS的成员希望建立一座人间天堂。在建国的理论和实践上,ISIS遥遥领先于其他组织。虽然ISIS清除了受过良好教育、不遵循信条的穆斯林,但是也一直在努力招募具备技能、学识和管理能力的极端分子同道,参与在其控制的领土上进行的建国试验。因此,比起把国家建设的需求当作远虑的“基地”组织,ISIS要超前得多。ISIS也没有照搬塔利班的模式,后者在1996年至2001年统治阿富汗期间拒不信任一切穆斯林技术官僚,结果,塔利班在2001年美国入侵之前已是一派风雨飘摇。
比消除国界更为有害的是ISIS针对少数族裔和妇女的战争,其做法越来越赶尽杀绝。居住在伊拉克的基督教徒人数从2003年的100万,减少到现在的不到四分之一;50万亚述人已经逃离伊拉克,亚美尼亚人和希腊人也概莫能外。叙利亚的少数族裔更是苦难深重:过去4年里,超过20万人惨遭杀害。欲使整个中东只剩下恪守ISIS信条的穆斯林,无异于针对世界的宗教和历史发动一场战争。
ISIS的迅速壮大得益于以下几个因素。第一,ISIS精通各种形式的战斗,没有任何一支阿拉伯军队或者其他极端组织可与之匹敌。尽管其所使用的一些战术已为塔利班、“基地”和其他组织所用,但没有哪个极端势力能像执行总体战略规划那样,采取如此广泛的军事战术。正如查尔斯·利斯特所述,这之所以成为可能,部分原因在于,ISIS从10年前美国遣散的伊拉克军队中征募到1000多名正规军官。很多ISIS的高级指挥官都是前伊拉克军官,如今被剥夺公民身份,远离原籍国。
在使用社交媒体向世界传播信息,以及限制全球媒体和情报机构了解其控制区域内情况方面,ISIS同样毫不逊色。ISIS只允许媒体报道该组织自己发布的消息。通过处死美国记者,ISIS确保了独立记者没有机会进入它所试图建立的这个国家。
此外,通过攻占油井、绑架勒索、洗劫银行,以及向控制区内的企业和商铺收税,ISIS已迅速成为历史上最富有的恐怖势力。ISIS拥有数百万美元收入,用于为战士发薪,支持社会服务和国家建设。在削弱ISIS运用社交媒体或筹款的能力方面,西方和阿拉伯盟国几乎无所作为。
最终,ISIS的发展并非取决于技能或残忍的行径:在叙利亚,它依赖的是4年毁灭性内战带来的罕见的政治和军事真空;在伊拉克,它依赖的是前总理努里·马利基政府对逊尼派的打压。这些表面情况实则意味着,美国入侵伊拉克之后,西方武装力量在该国切实开展国家建设的企图已告失败。
由于采取了某些行动——或者未采取某些行动,阿拉伯街头不免激起对美国的强烈仇恨,ISIS正是从中坐收渔利。然而,阿拉伯世界也存在严重的两极分化。一方面,随着美国不断轰炸ISIS目标,反美主义情绪或将水涨船高;另一方面,许多阿拉伯人仍然相信,只有美国军队才能将他们救出ISIS的魔掌。反美主义也无疑在更广泛的穆斯林移民之间掀起一股急流,世界各地的穆斯林青年纷纷希望加入ISIS武装。
我相信,我们需要一种与美国现行的不同的策略。首先,当前联盟的领导者应该是阿拉伯国家,而不是华盛顿。美国挑起领导者的大梁,只会让阿拉伯人和穆斯林想起美国过去在伊拉克、利比亚和阿富汗的滑铁卢,进一步激起反美情绪。要建立打击ISIS的国家同盟,尤其是协调军事行动,美国的作用当然至关重要,但其真正的角色应该是协助阿拉伯人承担联盟的领导工作。这需要美国做出巨大的外交投资,这在目前还并不显见。
阿拉伯世界自身存在严重分歧。在打击ISIS取得任何进展之前,迫切需要刺激阿拉伯国家之间形成更广泛的政治团结,消除分歧,更好地携手合作,共同发挥更重要的军事作用,从而最终战胜ISIS。此外,阿拉伯人和伊朗人之间的裂痕亟待修补。伊朗可以在打败ISIS的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但唯有同阿拉伯世界并肩作战,而非为仇作对,伊朗才能发挥这样的作用。双方关系的改善也将有利于弥合目前什叶派与逊尼派之间的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