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伸威慑在不同时代不一定具有普遍适用性
华盛顿对朝鲜和伊朗的要求有一个重要的共同点,即多届美国政府官员均坚持让这两个国家放弃拥有核武器或弹道导弹能力的野心。这些官员的潜在假设是,如果德黑兰或平壤拥有哪怕一个小型核武库,也会对地区和平和美国的国家安全构成重大威胁。
美国本土会受到威胁的想法几乎是杞人忧天,除非华盛顿继续为保护脆弱的盟友和安全仆从国而将美国的安全和福祉置于危险之中。这说明阻止对自身国家攻击的直接威慑和阻止对第三方国家攻击的延伸威慑之间存在重要区别。前者具有高度的可靠性,而后者的可靠性要低得多。
虽然苏联拥有数以千计的核武器和先进的导弹,但美国在冷战期间成功地威慑了苏联。美国领导人对“确保相互摧毁”的原则充满信心,他们相信莫斯科永远不会攻击美国本土,因为苏联人知道,美国的报复性打击将是毁灭性的。在冷战时期,美国警告苏联,如果莫斯科对美国、美国的欧洲盟友或在东亚的主要安全伙伴发动攻击,美国将采取此类报复行动。
冷战平静地结束,美国领导人因此得出结论:延伸威慑效果良好,在不同时代和不同环境中依然具有普遍适用性。这可能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假设。尽管克里姆林宫的官员明显认为,美国可能冒着核战争的风险来捍卫西欧等重要战略和经济伙伴,但他们也对华盛顿是否真的会采取类似的政策来保护一个靠近俄罗斯的小国抱有很大的怀疑,至少出现误判的风险很大。
延伸威慑还增加了美国在与朝鲜和伊朗对抗中的风险。尽管证据并不确凿,但平壤很可能已经拥有一个小型核武库,而且朝鲜政权肯定在努力建造一个可靠的导弹发射系统。伊朗核项目要落后于朝鲜,德黑兰自2006年以来没有进行过任何核试验。华盛顿退出伊朗核协议激怒了伊朗政府,但伊朗可能直到最近才突破了“伊朗核协议”对其铀浓缩的限制。
华盛顿显然对朝鲜和伊朗的核野心感到担忧。然而,平壤对美国发动有预谋打击的可能性很低,即使朝鲜的核武库扩大,这种可能性依旧很低。有专家指出,核武器可能是终极的威慑力量,但并不适用于恐吓和作战。事实上,只有当一个国家的政治领导人愿意在国家和个人层面自杀时,才有可能使用核武器。没有证据表明朝鲜或伊朗领导人愿意这样做。即使伊朗最终建成一个小型核武库,其目的也更可能是阻止华盛顿迫使其实现政权更迭,而不是袭击美国本土,发动一场自杀性的战争。
但如果美国坚持继续为其在东亚和中东的盟友以及安全仆从国提供保护,风险因素将会上升。鉴于朝鲜半岛的政治分裂及在过去70年中的紧张局势,朝鲜及其邻国爆发武装冲突的危险始终存在。由于对首尔和东京的安全保证,美国可能卷入这样一场冲突,并最终可能导致朝鲜对美国本土发动核攻击。
在中东,类似的风险也正在增加。美国愚蠢地卷入了伊朗与以色列以及沙特阿拉伯等主要阿拉伯国家的纷争之中。但和朝鲜一样,拥有核武器的伊朗对美国本土发动突然袭击的可能性非常小。一个更大的危险是:德黑兰与其一个或多个对手之间的战争逐渐失去控制,而由于对以色列或沙特阿拉伯隐含的安全承诺,华盛顿被迫卷入其中。
美国领导人可以对直接威慑的可靠性保持高度信心。但是,在东亚和中东的延伸威慑已经给美国带来了巨大风险,而且这种风险水平还将继续上升。因此,华盛顿应该重新考虑对盟友的承诺,并告诉其盟友它不再愿意承担这种风险。这些盟友将决定如何采取更可靠的安全政策。简而言之,美国需要把风险转嫁给那些在威慑朝鲜和伊朗方面具有更直接利益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