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完采访，孙晓云试探着问记者，能否帮她请公安部消防局的罗秀华处长给留个言，“这样显得我们得到了承认”。来淄博开会的罗处长欣然应允，说孙晓云的事迹很突出，希望她能坚持下去。
60岁的孙晓云是张店区消防志愿者服务大队的负责人。9 年来，她带领一拨又一拨年轻人赶大集、串社区、进企业，不遗余力地宣传防火灭火知识。然而，受制于人力财力和宣传环境等因素，满腔热情的孙晓云也面临着诸多难题。7月7 日，孙晓云向记者坦承，她的志愿之路能走多远，心里实在没底。
“不欢迎我也得讲”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不知道孙晓云在淄博有多火。“洗衣机一直插着电源，在洗手间等潮湿的环境里容易短路起火。咱市里已经发生了好几起了。”在张店区一商厦前的广场上，里里外外围了百十口人。孙晓云穿着自己定做的洁白制服，戴着耳麦向社区群众宣传家庭里的火灾隐患，她左胸上的编号“00025”格外引人注目。
采访中孙晓云回忆说：“有次到一家企业去，远远就看到企业门前敲锣打鼓的。我们拉着宣传板的货车进了厂，敲锣打鼓的跟着追，原来人家是迎接我们的。”还有一次到一家鞋厂，老板让所有员工都提前排队签到，把宣传当成他们的一次集中培训，谁也不能落下。
但志愿服务也不完全是光鲜的一面。“免费的欢迎，收费的不要。”孙晓云调侃说，很多企业一听说要收点费用，就坚决拒绝。有次到一家化工企业，里面养的很多狗乱叫。企业负责人说，“你看，俺这狗都不欢迎你。”“不欢迎我也得讲，不拿钱你就免费听。”有股子犟劲的孙晓云搬出《消防法》，说你这是易燃易爆单位，职工每年都应接受消防安全培训。企业负责人说“你愿意讲就讲吧”， 孙晓云又给他上课：“你这个态度不对，我们是为了你企业好。”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好朋友。这个企业负责人告诉孙晓云，企业其实很需要消防知识的宣传，而之所以有抵触情绪，都是担心乱摊派、乱收费。
省公安消防总队防火部副部长王忠曾任淄博市消防支队防火处长，从孙晓云刚萌生志愿服务想法的时候就给予了有力支持。王忠说，部队的警力有限，孙晓云的这支草根型 NGO （非政府组织）是公安消防宣传工作的有益补充，做了很多我们该干却没精力顾及的工作。
志愿服务能不能收费
同人们传统理念上的公益组织不一样，孙晓云的消防志愿服务大队从成立之初就收费。
“不收点钱没法维持基本运营，长远不了。”孙晓云说，这个事没法也没必要避讳。消防志愿者服务大队现在有6名专职的讲解员，吃饭发工资需要钱；制作宣传展板需要钱；每次下去宣讲，租车拉设备需要钱；到社区里搞“有奖问答”吸引群众参与，买些盆啊毛巾的需要钱……收费也不是谁的钱都要，孙晓云一般只跟企业伸手，到农村赶集和在城市社区宣讲统统不收费。
屡屡被企业拒绝，孙晓云也曾想到过退却。但看到人们普遍的“防火意识淡薄以及灭火、逃生常识匮乏”时，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却又油然而生。孙晓云说，到现在有的农村学校孩子还不知道火警的电话是“ 119”，有的家庭妇女看油锅着了火就准备拿水泼，不少企业职工的宿舍就在车间里，隐患重生。孙晓云觉得，这些都是她的“活儿”，她有义务把消防志愿服务进行下来。
“从2002年到 2005 年，一直是亏损。此后开始好转，主要是消防重点单位多了，从前年的 128 家逐渐增加到今年的 483家。”孙晓云算了一笔账，按每家300元收费，如果能做下来 300 家，就能收入9万元，恰好够6名讲解员的工资。而此前的支出，都是孙晓云在承担，还不包括儿女给她买的摄像机、数码相机和耳麦等物品。
志愿服务能不能收费？“可以收费，因为他们也有成本。”山东大学社会学系李芹教授曾专门研究民间组织的发展。 她说，人们存在着一个误区，即一提志愿就得是完完全全义务的，其实 NGO 可以盈利，只要其盈利用于组织自身的发展而不是用来分红。纯粹奉献缺乏可持续发展能力，导致很多民间组织逐渐消失。
志愿服务之路能走多远
孙晓云招聘的讲解员都是中专生，很敬业，有热情，上手也快，但待遇不高更没钱买养老保险，这活儿让人觉得很不安定。孙晓云盼望着，如果有企业愿出资把他们的养老保险给买了就好了。
关于钱的问题，孙晓云还有个心结。她跑遍北京、上海和香港，发现“全国都没有一本专门的消防宣传教材”。一年前，孙晓云就着手编写教材。查阅资料，到消防部队请教，请大学的老师绘图，今年专门面向中小学生的消防安全教育读本完工了，可没钱出版却把她难住了。
让孙晓云困惑的，还有社会的不理解。“我的一些同学都认为我发了大财，说要不干吗整天拿着大喇叭到处宣传？”孙晓云苦笑着说，还有的干脆就说“吃饱了撑的”。这都不算什么，孙晓云觉得现在的企业基本上都“拿下了”，可机关事业单位反而成了“最难啃的骨头”，一说去宣传或搞演习就推说没时间。孙晓云说：“其实这正是当前的薄弱环节。社会要不支持，这活真是不好干。”
“孙晓云的消防志愿服务队是我国民间组织的一个缩影。”山东大学社会学系李芹教授说，草根民间组织的发展壮大是社会发展进步的体现，但草根层的民间组织都存在资金来源不稳等问题，需要政府和社会扶持发展。
李芹建议，政府可从政策层面为其发展创造相对宽松的环境，也可以购买服务的方式进行资金支援。不要担心其有了钱就会走样变质，不断规范、加强监管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