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保罗和他的博士研究生在实验室
周保罗
30年全球仅4次疫苗研究到三期临床
沪科学家利用果蝇帮助突破研究壁垒
在昨日结束的第19届世界艾滋病大会上，一名叫莫西·布朗的人以特邀嘉宾的身份向世人展示自己被治愈的艾滋病。虽然，有组织质疑莫西·布朗是否为世界上首个被治愈的艾滋病患者，但这已令世界上众多艾滋病患者见到了曙光。
与此同时，作为控制艾滋病病毒（HIV）传播的重要手段的艾滋病疫苗何时可以上市，至今还没有明确时间表。据不完全统计，包括中国在内，目前全球已经有50多种艾滋病候选疫苗曾经进入到临床阶段。艾滋病疫苗到底能否被研制出？近期，中国科学院上海巴斯德研究所研究员周保罗带领的研究组探索出一种新的艾滋病疫苗制备方法，并首次在果蝇细胞上试验成功。
目前该研究已经在小鼠体内产生抗体反应，下一步将在猴子身上进行试验。近日，周保罗接受本报独家采访时表示：艾滋病疫苗的研究最乐观在8年或9年后出现，但同时面临科学技术与资金两大挑战。
本月16日，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批准了针对高危人群的预防艾滋病病毒感染药物“特鲁瓦达”上市，这被视为美国30年来抗击艾滋病的里程碑。
“空心杀手”用果蝇探索HIV疫苗
广州日报：对于预防HIV感染的药物“特鲁瓦达”上市，您怎么看？
周保罗：这个预防药每天要吃，一年差不多花费2万美元。在美国，一般要有保险的人才可能承受得起。而且它的效果是降低被感染率，但是药物副作用比较明显，有30%的人在使用后会产生较重的副作用。所以，HIV疫苗还是最经济有效的，打几针后就不用长期打了，而且是基于你自身已有的免疫反应。
广州日报：您团队的HIV研究有什么特点？
周保罗：这项研究是用果蝇S2细胞表达系统制备艾滋病病毒I型（HIV-1）病毒样颗粒（以下简称VLP），其意义在于为疫苗研究提供一个好的免疫原。
打个比方，VLP可以被看作是一个被废了武功的“空心杀手”，它没有艾滋病病毒核酸，不能自主复制，但在结构上却与真病毒相似。如果这个“李鬼”能在杀进人体后让人产生相应抗体，进而使人体能对真的艾滋病毒“李逵” 免疫，那么HIV疫苗就成功了。
然而，VLP的制备存在一定的难度。目前科学界制备VLP主要用的是哺乳类动物细胞、酵母菌细胞和昆虫细胞三大系统。果蝇是昆虫的一种，用果蝇细胞表达系统可以做生物制剂。在5年前我们提出假设，选择用果蝇来做HIV的VLP。这在中国虽然还没有被认可，但在美国FDA是被认可用来做临床实验的。
广州日报：目前研究进展如何？
周保罗：这个假设方向被证明是正确的。该项研究是与中科院北京生物物理研究所朱平研究组合作开展的，在过去5年，我的两个博士研究生杨立飞和宋宇峰做得非常辛苦。它的产量较高，被纯化后的VLP表面平均包含17个膜蛋白刺突，并保留了多个已知的广谱中和抗体表位，可以说是一个合格的“空心杀手”。在随后对小鼠的试验中，“空心杀手”表现出色，在小鼠体内诱导出重要的抗体反应，具有更好的免疫保护效果，可以开发成为艾滋病病毒I型疫苗的有效组分。
资金难题
猴子试验无法开展
广州日报：下一步的研究是什么？
周保罗：一个疫苗最重要的是免疫原性和免疫保护性。在小鼠试验上看到了免疫原性。接下来的免疫保护性，要在猴子身上做试验，这大概需要2至3年，再下一步就是临床试验，大概5到10年。最乐观的就是3年加五六年。但是现在猴子试验的经费还没有完全到位，暂时没有办法开展。
广州日报：是因为资金不充足吗？
周保罗：是的。像做老鼠试验，一次试验需要20万至50万元人民币；而到猴子阶段，一次费用至少要乘以10倍甚至20倍。和之前相比，国家的确增加了投入，但在其中投入到临床研究的经费相对多一些，做基础研究的相对少点。我们现在正处在要花钱的阶段，这样一来，就显得经费紧张。
广州日报：没有想到和企业合作吗？
周保罗：这个项目还是有风险的。目前世界上有5大疫苗企业，即使让他们来做HIV疫苗，他们还是不太愿意。作为科研投入，也不可以说这种投入如果没成功就是打水漂了，因为即使它失败了，也是为后来的研究排除了错误的方向。我们都不是神仙，不可能今天做，明天就成功。
广州日报：目前国际上有一种说法，艾滋病研究走入了歧途，做疫苗临床研究过多。比如全世界投资最大的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曾被质疑花太多的资金用来研究新产品。
周保罗：确实在领域内是经常争论的。比如迄今为止，全世界共有4次艾滋病疫苗的研制到了三期临床的阶段，这其中的第1次试验，当时在动物试验时并没有看到很好的效果，不少科学家也提出了反对意见，但因为各种因素，它还是进入了三期临床阶段。我认为，疫苗的基础研究和临床研究也是可以平衡的，科研走到哪一步，哪一步最有苗头，就从哪里提升，我觉得没必要一定就是这里多一点，或者那里多一点。
疫苗现状
泰国疫苗曾现曙光
广州日报：目前全球对艾滋病疫苗研究的现状如何？
周保罗：如果三期临床试验都成功了，艾滋病疫苗产品就可以上市使用。在过去这些年，全球到三期临床阶段的共有4次试验，其中还有一次不算真正的三期，只是两期b。
4次试验中比较有希望的是泰国在2009年完成的RV144 HIV疫苗实验。虽然它在当时其实并不太被看好，它采用痘病毒载体做初次免疫，可溶性蛋白做加强免疫。在三期临床试验，把感染率降低了31%，就是感染了之后，用了疫苗和没用疫苗的相比，三年的降低率是31%，实际上在第一年，这个降低率会更高，能有50%，就是效果还要好一点。这是第一次看到，使用了疫苗后真正出现感染率的降低，但有一点，打了疫苗和没打疫苗的，一旦被感染，它的病毒载量是没有区别的，所以，大家认为，泰国的这个疫苗是让大家看到了一些曙光，但是还不够好，还不能在人群中大量使用。
广州日报：艾滋病疫苗研制的难题在哪？
周保罗：我们实验室有做艾滋病，也有做流感，这是两个变异最多的病毒，它们的变异在同一个数量级别上，但为什么有流感疫苗而没有艾滋病疫苗呢？因为流感在流行时有一两个主要的病毒株，如果疫苗能针对这一两个病毒株就可以了，而HIV不是这样的。
广州日报：您对艾滋病疫苗的研究乐观吗？
周保罗：如果没有看到希望，我不会花5年的时间去做。当然，我也看到挑战，一个是科学上的挑战，还有一个就是资金问题，哪里来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