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E
姓名：张波
籍贯：湖南怀化
年龄：30岁
身份：佛山某企业产品顾问
最近，张波正准备材料和广州市政府打官司。缘由是张波坚定认为越秀公园在年初的灯展中存在门票价格欺诈，但物价部门及广州市法制办均予以否认……去年4月，湖南怀化人张波来到广州后，平均三天不到就有一个行政复议的案子，胜率超80%。张波高调宣称，这是他的公益事业，他要做广州民告官第一人。
事实上，张波昨天还因为举报有功去韶关领取了3030元的奖励金。他是一个以举报假冒伪劣产品获取政府奖励以及企业赔偿为生的人，却极反感职业打假人的头衔。而和他接触过的政府官员以及不太熟悉他的人对他的行为很不理解。
A面
“民告官”给政府纠错
张波一直官司缠身，其中不少是他主动挑起的。
2010年，因为7分钱奖励没兑现，他和东莞市国税局打官司；佛山南海的邮局多收了8毛钱，他为此打了10个月的官司；去年5月，他一口气告了佛山市22个部门没有在规定期限答复他的申请，18个部门被责令整改；去年，他到广州市工商局查询企业信息，被收取5块钱检索费和3毛钱的复制费，通过打官司把钱给拿回来了，广州审判网近日将其作为经典案例进行解析，甚至曾有部门的公函上公章尺寸小了，被他要求纠正。
说起这些“战斗经历”和“战斗成果”，张波嘴角始终挂着得意的微笑，也会在朋友面前绘声绘色描述其过程。谁找他咨询“民告官”的案子，他都会非常热心帮忙。
张波说，今年，他到广州市法制办投诉广州的行政部门不作为和行政乱作为的案件(即行政复议)有60多件，涉及十多个部门和单位，占法制办所有案件中的1/10，平均下来不到三个工作日就有一个新案子。目前作出行政复议决定书的有30多个，胜率超过了80%。
广州市法制办主任吴明场表示，这么多年来，像张波这样，一个人有这么多行政复议案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B面
谋生之道欲说还休
初次和张波面对面采访时，他向记者展示的是上述的英雄形象。言语神情间，俨然那就是他的使命和天职。
但是，长沙一位媒体同行，向记者描述了她亲眼见到的一个场景：大约一个月前，一个生产梳子的厂家给张波送来了2000元钱，双方交流非常愉快。张波也不避讳有媒体记者在旁边，并详细解释其缘由：
张波在市场上发现一款梳子包装标注的公司地址和生产厂家是同一个地址，实地走访发现，那个地址根本没工厂。他在4个不同城市各买了一把，然后问厂家，这是怎么回事？厂家为了息事宁人承诺整改，愿意给钱私了，希望张波不要举报。张波提出了2000元钱的标准，理由如下：4把梳子都有问题，如果他向当地工商部门举报，每次可能获得500元钱奖励，一共是2000元钱。
当记者向张波核实时，他并不掩饰，并坦承，举报产品违法获得奖励，是他主要的收入来源。但其神情和语气间，似乎并不太愿意谈这些事情。“你是职业打假人？”“千万不要这么认为。我最讨厌别人这么称呼我……”这是记者采访中唯一令张波语气激动的话题。
官司背后
内心抵触职业打假人
一面是监督政府并不惜一切代价为之战斗的公益形象，另外一面是备受争议的职业打假人的形象，尽管他自己内心也有些抵触，却有机地合在一起。
某政府部门法规处工作多年的官员私下对记者表示，张波只有高中文化程度，但在法律和行政规则方面非常专业。“甚至有些很边缘的法律，我们自己没有留意到，他都留意到了。”
他的正当职业是什么？他何以为生？他背后是否有专业团队支持？他是否另有所图？……这些问题经常直接被人问及，张波并不全面地解释，总无法令人相信，甚至有人对记者表示，他背后可能掩藏着秘密。
但是，为7分钱、8毛钱、五块三毛钱，耗费大半年的时间和精力去打官司，也同样令人难以理解。张波想出名？但他展示给记者的举报案例中，不乏大型超市，著名品牌，每一单都可以成为新闻的热点，但大多数没有曝光。
记者观察张波发现，其内心也充满着矛盾。张波说，他帮政府纠正错误行为会给社会带来好处，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民告官获胜不易，而他今年就赢了20多件，他获得了很大的满足。
至于以举报假冒伪劣产品为生，是在给自己维权行动中，意外地发现，只要熟悉法律便可以约束企业，熟悉行政规则便可以利用行政部门相互制约的特点让政府执法部门处罚企业，他从而从中获得赔偿。
张波说，如果政府部门不依法行政，他打假就得不到支持和赔偿，这直接关系他的利益。但是：“职业打假人经常被人鄙视的，所以更要做一些公益的事件。”张波略显激动地说，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为公益，也为私利。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广州市法制办的工作人员发现，张波有一本陈书伟(号称电信克星)自编的行政法律汇编，比他们自己掌握的资料还全面。为此，记者还亲眼看见工作人员去复印了书本目录。实际上，那本600多页大开本的书，是一套八本中的一本。张波说，两年来，他每天都花一部分时间学习，这就是他的看家法宝。
事实上，张波背后没有专业团队，但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像张波这样的人，全国有400多个，6个在广州，张波以其案件之多，胜诉率之高，成为其中的佼佼者。他们都聚集在一个Q Q群里，在这里，所有疑问都能得到合理解释和印证。
谁赢了官司会在群里面秀一下，谁赚了一大笔钱也会出来分享经验，如果可以复制，其它城市的立刻就会行动起来。谁有生活困难，他们彼此之间也会相互支持。
那8本书，Q Q群里面的每一个群友也都有一套，他们平常会一起学习其中的某一部分，并相互交流经验心得，他们只会在某个问题上研究透了，才会出手，所以一出手就专业得令人意外。
对话
南都：打假能够给你带来多少收入？能让你生活得很好吗？
张波：可以生活得很好，有企业找我去打假，一个月大约2万元，我现在只有这个水平的1/4。而且大多数又拿来告政府了。
南都：为什么不选择让自己生活好一点？
张波：我觉得我手头的案子全了结了，效益远大于此。
维权历程
处处维权广州最宽容最规范
张波维权足迹遍及东莞、佛山、上海、湖南等多地，他说，得到支持最多、支持力度最大的是广州市政府，最规范、最包容的也是广州。
张波说，他向广州市政府法制办提出的行政复议有85%都得到了支持。另外15%，是因为证据不足，或者理由比较牵强而没有立案。“他们准备不立案之前会找我沟通，我说服不了他们，确实比较牵强的，我就不告了。”张波说。
但是即便如此，只要他认为广州市法制办做得不对，他依然会给予回击。7月23日，广州市法制办主任吴明场例行接访，张波与法制办主任吴明场针锋相对。
吴明场说：“我发现你是基本集中在产品的外包装有瑕疵方面，对实质性的产品质量问题没有深入。其实，张波你自己反思一下你自己的行为。我们的执法力量应该着重用在哪一个领域，才会对社会有贡献？”
张波立刻回应：连外包装这么直观的问题都没有监管到的，更不要说内在的质量问题了。而且，我感觉广州的相关职能部门行政复议败诉，好像没有约束，也没有个考核。如果持续这样，就不能把问题减少，而会越来越多。
张波觉得，吴明场在批评他浪费行政资源，所以走出接访室后，在微博上留下一句：“一个城市的法制环境如何，取决于城市法制办主任的水平如何。”
本版采写：南都记者刘军
本版摄影：南都记者钟锐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