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的市民最近很不简单,他们没事就拿起相机,拍摄市区内河道里的污染。然后发到微博上,让市委和市政府看到“污染最新播报”。
北京的市民也不简单,他们从2007年初开始,每个周六在北京市区内的20多条河道里“乐水行”,不仅仅搞清了这些河流的历史,挖掘了河流的故事和文化,更有意思的是,拍摄到了哪些排污口往河道里排放污水。
广州的市民也不简单。按照所有水务部门和环保部门的解释,市区里的河涌最难治理,因为市区里河道往往水流平缓,各种零碎的污染出现,张家一盆洗菜水,李家一壶隔夜尿,赵家一点地沟油,王家的小狗狗随地大小便,钱家的塑料袋“不小心”掉到水里,于是,水就在身边居民的“合谋”下,慢慢地变得不可接触,浑身是毒。如果企业胆大包天“有组织”直排,在网络通讯如此便利的今天,估计很快就会被人举报起来。普通公众也是在明目张胆地污染环境,只是,他们都是属于“无组织排放”。于是水务部门和环保部门也像商量好了似的,对这种公众随机的小型污染行动,一概不闻不问;动不动拿这种困难诉苦,说自己的工作有多难,有多不容易。
北京北边,有条河叫清河。清河边,新近建起了好多小区,按照官方的统计,清河两岸的居民似乎已经快达到300万人。在几百万人中,有个市民叫简格民,2011年6月份的一天,他实不无法忍受清河污水散发到空气中的臭味,拿起相机,去拍摄清河排污口。一些环保组织也附和着过来了,一个叫“拍摄北京排污口”的行动在悄无声息地流行起来。说流行也没那么流行,只是有少数几个人天天坚持去拍,拍了就传播到微博上让大家看。拍了就举报到北京的水务局和环保局让他们“接报和处理”。
环保局的回答让污染拍摄者们咋舌,他们说,如果这不是企业有组织排放的,就不归他们管,“你们应当去找水务局”。水务局的人也觉得委屈,他们说,北京是分行政区划的,有的排污口设在海淀区,但污水却是从昌平或者朝阳区流来的,朝阳人民拉的屎尿,让海淀区人民去负责,似乎也不公平。于是,几家在为公平和正义争执的时候,污水以每天30万吨的数量,毫无惧意地倾泻到清河中。
北京排水集团的人很委屈,他们说北京人口增长太快,早超过了他们污水处理厂的建设速度。因此,他们喜欢说,应当问一问居民,你家的污水上哪去了,而不要老问我们有没有治理这些污水。
清河两岸的居民更觉得委屈,我愿意到北京求发展当北漂当钱奴房奴知识奴爱情奴是我的权利,我排放污水也是我的权利,我每使用一吨水,都向北京排水集团交纳了至少9毛钱的水污染治理费,如果你们收了这个钱却仍旧让自然河流来吞咽污染物,有失一个政府的基本权威。
污染防控应当走在城市发展的前面。在一个没有污染防控意识的城市,清河悲剧将会持续上演。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屎尿进入了抽水马桶,并没有消失;垃圾扔进了垃圾桶,也没有消失。它们同类相聚,纠结在一起,反而形成了更大的黑恶势力,天天有恃无恐地污染着城市的各个角落。那些以为躲开了污染的人,什么也没躲开。
分散型、零碎型、不可追溯型的污染控制和治理,其责任一定在政府,政府要么倡导不够,要么执行不力,要么监管不严。简格民说得不错:“如果你真的思考你家的污水哪里去了,那你就天天去追问,去拍摄,去举报,去监督。如果没有通过污水来思考人生,那么,你就不要说你在关注环保。”
(作者系光明日报资深环保记者,“自然大学”发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