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传统的农民工相比,“新生代农民工”更注重自我,更注重权益保护,更注重发展前途
建筑工、维修工、清洁工、送货工、搬运工……现在大城市中越来越多的基础劳动者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甚至更小。他们有的从老家进城,有的是跟随在京打工的父母,有的因各种原因不能继续读书,有的想出来工作却找不到门道。
2009年中国流动人口就已达到2.11亿,并逐年增加,是新增城镇人口的主要来源。流动人口中78.7%为农业户口,以青壮年为主,主要在制造、批发零售和社会服务业领域就业,多集中在低薪或高危行业。流动人口的平均年龄约为27.3岁并有降低趋势,新生代流动人口正逐渐成为主体。这一切,对国家战略规划、政府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提出了严峻挑战。
2010年1月31日,国务院发布《关于加大统筹城乡发展力度 进一步夯实农业农村发展基础的若干意见》中,首次使用了“新生代农民工”的提法,对这部分年龄在18岁到25岁之间的、从农村进入城市的流动青少年给予新的定义,并要求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着力解决新生代农民工问题。
“新生代农民工”在外出打工的人里面占到60%,大约1.5个亿。他们早早遵循父辈们的脚步进城打工,希望用汗水兑换一张进城的许可证。相对来讲,他们对农业、对土地不那么熟悉,但另一方面,城市在很多方面还没有完全做好接纳他们的准备,很多问题暴露出来。对于青少年这一特殊的群体来讲,教育和职业规划,就是首要问题。
8月21日,由人民政协报教育在线周刊、中国教育政策研究院农民工教育政策研究中心主办,福特基金会和浙江三联专修学院支持的“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教育与社会融入研讨会:问题、困境与对策”在京举行。在探讨“新生代农民工”的未来何去何从时,希望公益职校和慈善的力量能成为重重困境下的助力。
“百年职校”的慈善模式
2005年,国内第一所免费职业学校百年职校成立,这也是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希望工程”资助定点学校和“希望工程职业教育助学计划”实施学校。在帮助流动青少年融入城市中,中国青基会秘书长涂猛认为,相对其他项目,百年职校的探索价值要更大一些。
汶川地震后,百年职校在成都进行了成功复制,现在已在大连、南京、武汉、银川等8个城市建立学校。涂猛介绍,学校招收进城务工农民的第二代和农村家庭困难的初中毕业生,给他们两年全免费的职业教育。“我们有一些独创的课程和方法,特别注重学生的独立人格、内心的培育,学生都非常有精气神儿。职校毕业生很紧俏,供不应求。”这也是解决打工子弟身份转换的一个方法。
在课程设置上,百年职校工作人员郭女士介绍,学校的培养目标是受企业欢迎的一线技术工人,因此会根据当地就业市场的实际需求来设置课程。同时还要考虑实现课程设置的客观条件、实操室建设等。每年年末,职校会对上一年的工作进行总结,并根据实习生和毕业生在企业中的工作情况,以及企业的反馈来调整下一学年的课程设置。
百年职校的招生规模不大,以北京百年职校为例,每届保持在100人的数量。因为招生只面对来自农村和农民工家庭的贫困年轻人,群体特殊,受其他政策影响也比较小。
在入学之前,有些学生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机构让他们进行免费职业教育,毕竟希望小学很常见,但义务教育阶段之后的公益教育并不多见。而本身作为公益机构,除了职业技能培训、基本人生技能和大量课外活动参观外,公益在百年职校的入学教育和日常教学中都是重要内容。入学教育阶段,就让学生逐渐了解学校历史,熟悉公益理念和文化。在日常教育教学过程中,学校和学生自己会组织不同形式的公益活动,让每个人都有机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回馈社会。学生每学年必须完成不少于10小时的志愿服务才能合格毕业。“例如在2012-2013学年,北京学校电子商务班的部分学生,坚持到孤儿助养机构去做义工。而特别令学校骄傲的是,百年职校历届校友为学校累计捐款已经超过人民币30万元,为学弟学妹在百年职校学习尽自己的一份力量。”郭女士说。
百年职校实行理事会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理事会负责筹措社会资源,校长则负责依照学校理念与管理要求,进行日常教育教学管理。除了固定合作的中国青基会,百年职校也与南都公益基金会、华育助学基金会等许多国内外基金会建立了合作,这些基金会将百年职校作为资助项目之一,在学生能力建设、教学费用等方面给予资助。
可以说,百年职校开辟了职业教育除政府和市场外的第三条道路。但这种创新和探索能够在多大程度上进行复制,还要看国内公益力量的发展,毕竟关注教育的公益机构有青基会这样影响力和实力的还不多。
公益机构进入职校
今年8月,一场“‘成功之技’摄影摄像大赛”举办,参赛者明确要求是16—25岁之间非北京、上海户籍,在北京或上海工作、学习、生活的青少年。这是成立于英国的国际慈善组织救助儿童会在中国开展的青少年职业教育项目内容之一。
“成功之技”项目开展的主要形式是与北京、上海等地的职业学校合作。相比于学校进行的行业技能教育,这个项目更倾向于培养流动青少年的个人素质和职业软技能。结合实际案例、邀请职场人士现身说法、借助锻炼问题处理能力的活动及职场模拟等活动,引导学生了解职场、了解工作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和挑战,以及应以何种心态、方式方法去应对。这些也体现在项目的课程设计上,如“如何有效地管理时间”“认识变化中的自己”“如何进行职业生涯规划”等。
去年年底,救助儿童会支持由上海师范大学体育学院、上海电力学院等沪上8家高校的共同发起的“成功之技——同伴教育工作坊”上海流动青少年职业教育国际合作项目。活动中大学生社团为奉贤中专的同学们开展了职业工作坊演示,这种大学与中职院校的职业教育合作也将长期进行。
而除了对学生以讲座、小班课程、训练营等形式开展培训外,项目还将职校的教师和管理人员培训纳入其中,将参与式教学理念和方法、以青少年权益为中心的教育教学模式、生活技能和职业软技能交给老师,这样可以使项目更有持续性。
项目负责人刘东博说,经过培训,上海已经有三家职业学校在班会课运用项目提供的课程和教材。在进入学校之前,项目组要对学生进行基线调研,根据他们的需求设置培训内容。
在职校之外,项目组也与本地服务流动人口的NGO、社区街道合作,为流动人口社区中的校外流动青少年提供服务,涉及培训、同伴教育,推荐就业等活动。
草根NGO的“工人大学”
位于北京朝阳区皮村的工友之家成立十多年,已经小有名气。除了打工博物馆、同心实验学校、同心互惠商店,工友之家还在2009年创办了新生代打工青年城市生活职业技能培训项目“同心创业培训”,大家称之为“工人大学”。
这所工人大学在平谷县张辛庄村,校舍说不上好。每期培训半年时间,每期三四十人,现在已经是第九期了。学生吃住都在这里,由学校提供。培训的技能课程以电脑维修、平面设计等内容为主。工友之家的负责人之一王德志解释,这样的课程设置一方面是考虑到培训成本,还有就是容易就业。“其他技能比如车床操控等,设备就很贵,也没那么大的空间。计算机普及性强,孩子也感兴趣。”
除了技能课要聘请老师来教,工人大学还请了许多关注农民工的NGO负责人、学者来上课,讲法律知识,讲社会工作知识。中国乡村建设规划院院长李昌平、中国劳动关系学院教授王江松、木兰社区活动中心总干事齐丽霞等都在教师名单中。北京关注农民工的NGO也是一个小圈子,互相帮助,抱团取暖。
来工人大学上学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部分学生是通过地方上的NGO组织过来的。学校对报名学生的年龄并没有严格的限制,一般要求16周岁以上,40周岁以下。王德志介绍,前两年学生年龄参差不齐,今年就主要是初中刚毕业的20岁以下的青少年。“都是打工子弟,家庭条件好的不会来这里上学。”做流动青少年的免费培训,“希望他们回到社会能有一技之长,上升途径会好一些,不只是一个待遇低、谈判条件差的普普通通的工人。”王德志说。
培训结束后,学生有的自己回到工厂工作,有的就留在工友之家,或者去了其他公益组织。工人大学的培训也成为很多学生公益路的开始。
这是一个学生的日记,“学习的安排很充实,社会课、电脑课、法律课、音乐课、小组课,还有一段是去宋庄学摄影。我一直都很想当演员,因为觉得他们演戏出现在电视上很威风,可当我们三个要配合摄影当演员,天啊,光拍一个场景就拍了10多次。……刚开始我连什么是社会资源都不懂,电脑也是连最重要的CPU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通过上这些课,我懂了。虽然不是懂很多,但是最少以后人家在讲什么,我都可以有一些理解。”
专家观点
中国职工教育和职业培训协会副会长 毕结礼:
我们在云贵川调查时,很多年轻人就是不想上学,他想出来挣钱,但是接受企业培训是有积极性的,跟企业对接好了,给农民工培训,前提是要去企业工作,给发工资的。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培训能力不够,培训完他们能得到什么?这两点是职业培训关键的问题。农民工培训一定要提高针对性、有效性,分层分类建立课程体系。需要学什么,学校就开发什么。
北京市教育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 卫宏:
流动青少年在初中阶段,理论上应该接受一些职业生涯的规划和指导,因为这些孩子有很大一部分到初二初三以后,他自己的生活决定了他不大可能走普通高考那条路。在初中并没有接受到相应的职业教育,初二初三的孩子普遍面临对未来升学和就业非常迷茫、不知所措的状态,这个情况在初中毕业生中也有,升到职业学校的学生也仍然有。
另外,面向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指导体系和社会信息体系非常不完善,这些孩子绝大部分生活在城乡结合部的社区中,相应的文化服务中心、社会服务机构都是空白的,所以他们能接受到就业服务信息以及升到职高的信息途径是不完善的。我也建议,在目前政策不能改变的情况下,能不能面向这些孩子所居住的社区,举办一种适合于这些孩子需要的、适合他们成长特点以及生活特点的、便捷的职业教育,比如职业院校进入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