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6日,广州市社会福利院表示,广州将暂停已开设的婴儿安全岛,原因是其接收弃婴的数量远远超过了预期并达到极限。
婴儿安全岛(又称弃婴岛)最早起源于河北省石家庄市儿童福利院,本着生命至上的原则,使得弃婴们能得到及时救助。
2013年,民政部下发通知,全面推广婴儿安全岛试点工作。由于未进行充分试点,弃婴岛的本意被误读为弃婴合法化,最终导致大部分参与试点的儿童福利院在设立婴儿安全岛上面临巨大挑战。
现实倒逼出的弃婴岛
一些弃婴常被遗弃在医院、公厕甚至荒郊野外等隐蔽的地方,时间以凌晨和傍晚居多,未能得到及时救助。
河北省石家庄市福利院建立了全国首个婴儿安全岛,而这个保护弃婴的设施其实是“舶来物”。
早在1198年,意大利即在教会医院罗马萨西亚圣灵医院设立了弃婴轮盘(类似安全岛的装置)。
从1996年开始,匈牙利、德国等国家陆续设置的弃婴保护舱数量过百,这样的举措也得到了当地政府的鼓励。
河北省石家庄市福利院院长韩金红是在几年前的一次会议上,听说了国外的这一做法,这给了韩金红很大启发。他决定把婴儿保护舱移植到中国来,设置在福利院门口。
之所以这样做,按照韩金红的说法,这是现实倒逼的。韩金红所说的现实,也是我国大多数社会弃婴面临的现状。
由于没有专门的弃婴放置场所,加上弃婴者普遍存在的良心谴责和惧怕心理,使得一些弃婴被遗弃在诸如医院、公园、车站、胡同、公厕等相对隐蔽的地方,有的甚至遗弃在荒郊野外,时间又以凌晨和傍晚居多,导致多数被遗弃的小生命因长久待在户外,受恶劣环境及动物侵袭,得不到及时救助而死亡。
2011年6月1日,投资4万元、占地仅2.5平米的“婴儿安全岛”在福利院落成并投入使用。
这是中国首个婴儿安全岛。岛内设有保温箱及婴儿床,还装有一个警铃,家长进来放下孩子就按下铃,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可及时获知并进行救助。
经过两年的运行,韩金红确实依靠婴儿安全岛发挥的作用,使弃婴得到了及时的救助,死亡率明显降低。
弃婴岛成遗弃罪共犯?
争论的焦点即是弃婴岛是否变相鼓励了弃婴行为,而福利院也变相成了遗弃罪的共犯?
即便取得了积极的成绩,石家庄市福利院设立婴儿安全岛的消息一经发出,立刻引起了社会的广泛争论。
争论的焦点即是弃婴岛是否变相鼓励了弃婴行为,而福利院也变相成了遗弃罪的共犯?事实上,这也曾是石家庄市福利院内部最大的担忧。
北京师范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家庭与儿童研究中心主任尚晓援就从未支持过设立婴儿安全岛。
尚晓援说,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一条规定,“对于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负有抚养义务而拒绝抚养,情节恶劣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遗弃儿童是严重的违法行为,然而将孩子放在婴儿安全岛上的家长们却未受到法律的制裁。
在尚晓援看来,弃婴岛的设立变相的将遗弃儿童合法化了。
尚晓援曾当面询问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相关负责人对设立婴儿安全岛的看法,他们认为这个举措让孩子离开了家庭,而家庭无条件地把孩子给了国家。
未评估“弃婴潮”袭来
这项试点工作在没有进行准确评估调研试点城市的情况下,仅基于石家庄经验就全面推开,最终结果只能导致无力承受“弃婴潮”。
一旦弃婴岛被误读成弃婴合法化,随之而来的问题即是福利院需要面临弃婴数量激增的情况。
最初石家庄的试点,让韩金红认为这种担心有些多余。在两年半的时间里,石家庄的弃婴岛仅接收弃婴180余人,未见明显增长。
尽管争议颇多,但有了石家庄弃婴岛的经验,去年7月,民政部下发通知,要求各省(区)根据实际情况开展弃婴岛试点工作。
据中国儿童福利和收养中心介绍,目前,河北、天津、内蒙古等10个省区市已建成25个弃婴岛并投入使用,还有18个省区市正在积极筹建弃婴岛或弃婴观察救治中心。
全面推广之后,此前曾担心的短期内弃婴数量激增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从去年12月10日南京“弃婴岛”启动至今,已接收了136名弃婴,相当于以往一年的接收量。
广州市弃婴岛试点自今年1月28日在市福利院启动以来,截至3月16日早上,共接收弃婴262名,远超过其他试点城市同时期的接收数量。
3月16日,广州市社会福利院对外发布信息称,由于广州特殊的交通、医疗条件,婴儿安全岛接收的弃婴人数不断增加,令市福利院接收弃婴的能力超过预期达到极限,儿童床位严重不足,医疗护理、儿童养育的总体质量受到影响,疾病防控风险剧增,已无法继续开展试点工作。
南京市社会福利院院长朱洪特别理解广州的做法,在南京设立弃婴岛后,接收的孩子大部分是病残婴,照顾这种孩子需投入大量精力,而福利院目前根本达不到这种要求。
这种情况在天津等试点城市也有显现,天津“弃婴岛”接收病残婴的数量高达99%。
设立弃婴岛的城市大多都在负重中艰难生存,而准备设立弃婴岛的城市开始谨慎。
深圳已建成且预计今年年初启动的婴儿安全岛迟迟未开放。深圳市社会福利中心原主任唐荣生曾大力推动婴儿安全岛在深圳的设立,他表示,在创建婴儿安全岛前,他们乐观地估计了弃婴的现状。
广州的现状让唐荣生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的是一些病残婴原本拥有完整的家庭,而这些孩子的父母会把重病的孩子送至福利院。此外,大批来自外地的弃婴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唐荣生说,本身深圳市福利院只有200个床位,早已满员,如果一旦开设,恐难承受重压。
尚晓援认为,这项试点工作未进行深思熟虑,在没有进行评估调研试点城市的情况下,基于石家庄经验就全面推开,最终结果只能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
弃婴岛仅为人道救助
弃婴岛只是一种“人道主义”,我国的重残儿童仍缺乏津贴补助,当务之急是将儿童大病纳入医疗保险范畴。
尚晓援认为,弃婴岛本意是生命至上的原则,但在推进中,却被有弃婴愿望的家长误读了。
中国公益研究院院长王振耀则认为,弃婴岛应继续探索,但这只是一种“人道主义”,无法根本解决弃婴问题。
美国的《安全港法案》规定,婴儿出生72小时内,父母可以把孩子匿名送到消防队、医院等“避风港”;意大利的母亲产子时,即可选择是否遗弃,遗弃反悔后还可接回孩子。
此外,还有一些国家和地区不设弃婴设施,并通过法律手段严惩弃婴行为。
英国的法律规定,遗弃2岁以下婴儿,将面临5年的刑罚。
而香港《侵害人身罪条例》(第212章)也明确规定:任何人非法抛弃或遗弃不足两岁的儿童,致其生命或健康受到损害,属刑事罪行,最高可判10年监禁。如果婴儿最终死亡,弃婴者可被控误杀或谋杀,判终身监禁。
除了法律的威慑,香港在家庭服务方面也较为完善。2005年起,政府设立了61间综合家庭服务中心,并由社工为家庭中的各种问题提供适当帮助,其中就包括婴儿抚养问题。
王振耀介绍,这些国家较完善的儿童福利制度也是减少弃婴的原因。
他认为,我国的重残儿童仍缺乏津贴补助,当务之急是将儿童大病纳入医疗保险范畴。
唐荣生同时表示,如有必要应恢复强制婚前检查,以减少病残儿出生比例。而对于已出生的病残患儿,福利院可开设寄养服务进行康复治疗,患儿家长可补贴福利院一定费用。
唐荣生还担心,如果弃婴岛收治的孩子并非本地,申请财政拨款是否能通过审批不得而知。
弃婴岛未来何去何从,仍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