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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冯媛:后境外时代的妇女运动

       今年是北京世妇会二十周年,在这场被誉为史上最成功的世妇会上,决议明确妇女权利是人权,时任国家主席第一次提出“男女平等作为促进我国社会发展的一项基本国策。”;这也是NGO的归来的一年:中方通过NGO论坛认识到,NGO并非洪水猛兽;不同的女权议题轮番呈现,直接催生了第一代NGO领导者;一些老牌NGO在世妇会前后成立,获得国际资助……

       然而今年同时也是风波频频的一年:3月7日,5名准备开展公交车防性骚扰的女权行动派被抓捕,37天后释放;各类权利型NGO接连被打压,人心惶惶;境外非政府组织管理法准备出台,国内外哗声一片——妇女运动将何去何从,NGO将何去何从?为此我们采访了资深妇女工作者冯媛。

冯媛,为平妇女权益机构共同发起人,汕头大学文学院妇女中心创始负责人现为客座教授。和草根、本土NGO、联合国、国际妇女组织都有丰富的交流经验。

       NGOCN:境外非政府组织管理法征求意见稿出来以后,行业讨论比较悲观,您怎么看?

       冯媛:这部草案的确令人悲观,但是它毕竟是草案,很多国内外人士和机构都提出了意见和修改建议。所以,如果我们认为草案中的所有条款都会纳入法律,以这个心态去面对未来,就会加重民间的一种无所适从的无力感。

       所以,在新的草案或法律出来之前,可能不需要太强化它,不要强化“狼来了”的这种恐慌情绪。我们要勇于争取、善于争取,现在已经结束征求意见了,对于我们来说,参与的途径少了 ,但这个时候我们仍然可以有一些建设性的方法进行推动。

       比如,国家明文表示进入了“社会治理”的时代,这在2013年首次进入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决议。在“治理”的概念、治理框架下,需要激发社会组织的活力,发挥其作用。以前中国也有“治理”——“社会治安综合治理”,以前的“治理”可能是“治你”,但现在“治理”这个词同时代表着面对社会议题的合作伙伴关系——公与私的合作,官方与非官方的合作,国家、市场、公民社会的合作。也许有人会认为我们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其实,它就是令箭啊!不管他是认真落实还是言不由衷,我们就要拿着这个令箭,我们站在肯定它、帮它实现的角度,来推动它不后退,向前进。

 

       NGOCN:怎么看妇女运动在当下面临的挑战?

       冯媛:不久前在巴西参加一个会议,会上一个研究表示近年对于NGO管理的收紧不仅在俄罗斯、巴基斯坦、印度等国家,有50多个国家已经出台或正在出台这样的限制性法律。这是一个国际趋势,它有什么渊源?这和911以后,各国重视反恐或在反恐的名义下,行政权力扩张,公民权利削弱的现象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怎样在这个大环境下看中国的立法,怎样选择行动的策略,都是值得深入思考的。

       在这个背景下,妇女运动也是面临着一些不一样的状况。一方面来说全球妇女运动更加具有连接性,37女权事件后的呼吁也可以作为一个案例。另一方面全球妇女运动也需要应对当方面的挑战:政府政策措施中的问题、宗教保守势力、恐怖主义的威胁、每个人心中都潜藏的、仍然是社会主流的压迫性的性别价值观的阻碍,需要和这些方方面面作战,社会环境不再像90年代那样有利。

       90年代,好几个主要的国家是比较支持妇女权利,平等权利的。如美国是克林顿政府,英国是布莱尔内阁。但之后一些年来,情况不那么一样了。没有很强有力的同盟军和倡导者。2009年经济衰退后,很多国家面临着经济复苏的问题,后劲不足,所以这方面我觉得还是需要聚焦策略。虽然妇女赋权和性别平等纳入了后2015发展的目标,而且有了强有力的具体目标,但是那么多目标(一共17个目标),一百多个具体目标,将来不知道还会有几百个指标,如何确保这个目标能贯穿到各个有关方面,需要有效的策略。

       有利的因素是,从国际的角度来看,在去年的2015后发展目标制定上,妇女组织、NGO很早就有效地集结、影响,所以现在不但成功的把性别平等和妇女权益在其中强调,而且在细分上都有具体目标。

       在中国,我们的妇女运动更加有国际视角和本土关注,和国际联接也更加持续化和紧密化,但现有国家的状态和机制,外在的压力如果和内部的动力结合得不好,也会有一些反作用。怎样最大限度地利用内外结合,这对我们来说都是策略、手法上的挑战。

       除此以外,现在还面临的一个新的挑战,20年过去,国内高层当中,受过95世妇会洗礼、同时坚信马克思主义话语里的“妇女解放”诉求的人已经逐渐退下来了,现有的官方妇女领袖,有她们的另外的特点和环境。再加上我国现在的评价指标,不管是维稳体系还是其他,更多不是看重真正的作为,这种情况下,她们推动这些事的动力和障碍也不一样了,或许更难了。

       中国NGO的好处是,越来越多年轻的机构和从业者独立的意识很强,民间的、草根的色彩更强,但是对体制的了解、联接更少,往往只是认为体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它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存在,你不能忽视它,民间政策和法律的改善的呼声要实现,需要它的回应。例如37女权案和李彦家暴案,这两个事件,单单有民间组织和国际的呼吁是不够的,一定有要有内在的同盟军,有些同盟军有时候只要他们不做什么就够了。

       因此我们有必要去了解体制,了解体制内的利益相关者,适当的时候要和他们展开互动。

 

       NGOCN:37女权案之后,看起来行动变得消沉,你觉得女权行动派目前状况如何?

       冯媛:昨天我参加一个活动,让一些朋友用线条来表达女权运动的状态。一些朋友画了一个低谷,认为37案后是一个大的挫折和低谷,也有一些朋友认为这是一个高潮过后的高原平台期。我认为现在并不是一个低谷,女权主义本身就是行动导向的,因此女权行动派不会消失,一个明显的例子是,在五女被抓后,层出不穷的呼吁和救援行动,迅速又有创意,这也是行动派的一种表现。在未来,公开的行为艺术可能会有一定受限,但你也能看到不少年轻人的创意行动反而被激发出来,行动本身的内涵是很丰富的,某些形式的行动没有了,但另外一些形式的行动会发生和发展,行动没有,也不会消失。

       八月初,数十名老中青几代妇女NGO工作者和妇女权益推动者举行了 “北京再出发”的纪念联合国95世妇会20周年民间论坛。当年,开放的中国在迎接世妇会时拥抱了NGO的理念,鼓励和支持妇女结成NGO。现在,国家应该同样重视NGO为推动社会发展的作用,看到NGO在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上的积极作用。20年后,我们再出发,应该走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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