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自2009年开始推行“绿色账户”模式以来,垃圾分类实践一直走在全国城市前列。今年上海又首批试行“两网融合”,计划在街道、社区建立2000个资源回收点,进行垃圾分类和资源回收减量的新尝试。
所谓“两网融合”,是指城市环卫系统与再生资源系统两个网络有效衔接,融合发展,突破两个网络不配套的短板,其目的是实现垃圾分类后的减量化和资源化。
长期以来,各地垃圾分类之所以成效难见,原因之一就是,生活垃圾由市环卫系统管理,但分类后的可回收物成为回收资源,则由再生资源系统管理。两个系统在未打通的情况下,职责不清,管理混乱。而两网融合后,能从资源角度更好地促进垃圾分类工作开展。
在这方面,菲律宾的经验或许能成为有益的借鉴。建立资源回收站,是推进两网融合的很好途径。通过建立社区资源回收站的方式,可以将生活垃圾中的可回收物分离出来,并进入资源回收链条。而菲律宾早在2001年就开始在街区建分散的资源回收站。
2013年11月,我曾前往菲律宾开展为期14天的考察,参观了地球母亲基金会推进的零废弃社区、奎松市生活垃圾露天堆砌场、医疗垃圾焚烧厂周边零废弃社区、以及Alaminos市的零废弃垃圾管理体系。
在菲律宾,垃圾处理一直是个噩梦,相当比例的生活垃圾甚至不会被市政收运。在菲律宾有大约60%的家庭会直接烧垃圾,也有43%的家庭会将垃圾扔在水边,最终进入河流和土壤中。
在菲律宾农村地区,一种垃圾处理方式是堆肥,但由于没有经过分类,厨余垃圾中往往夹杂大量塑料等杂质,导致堆出的肥料很差。
而在城市里,生活垃圾由环卫收运,运往垃圾填埋场或露天堆放场。整个菲律宾有900个露天堆放场。这些露天堆放场,往往存在非常严重的环境和安全问题。
首都马尼拉每天要生产6000吨垃圾,其中大部分运往奎松市(Payatas)一个占地220公顷的垃圾堆放场,这里成为菲律宾最大的垃圾山。2000年,一场暴雨曾导致该垃圾山倒塌,造成至少300人死亡,500多户家庭被毁。
奎松市生活垃圾堆砌场。 本文图片均为作者拍摄
自此,菲律宾社会和政府不得不正视垃圾问题,迅速开始了关于垃圾问题的研究和讨论。针对菲律宾生活垃圾的研究发现:菲律宾人均每年约产生200公斤的垃圾(少于欧洲国家的250公斤);同时,菲律宾的生活垃圾中,52%是有机垃圾(43%厨余,9%庭院园林废弃物);41%为可回收物;剩余7%则为只能清运处理的垃圾。因此,源头的垃圾分类收集、分类处理,是更有效的垃圾减量方法。
此后,菲律宾政府于2001年通过了《生态废弃物法》,其中提出了四点要求:第一,垃圾管理要分散化;第二,垃圾要强制分类;第三,基层社区强制建资源回收站;第四,关闭所有露天堆放场,禁止露天焚烧。
此外,在与此法相匹配的《清洁空气法》中,菲律宾政府还明确列明垃圾焚烧禁令,菲律宾也因此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禁止垃圾焚烧的国家。
《生态废弃物法》出台后,菲律宾开始在全国各地的城镇及农村社区建资源回收站,并购买社会服务,帮助城市开展垃圾分类工作。邦板牙省会的圣费尔南多市走在了菲律宾垃圾分类的最前沿。
圣费尔南多市拥有30万常住人口,白天活跃人口在100万人左右。在《生态废弃物法》出台后,圣菲尔南多市邀请当地一家名为“地球母亲基金会”的环保组织,协助在市域建立了180个资源回收站,并协助开展全市的垃圾分类工作。
地球母亲基金会的工作秘诀是,明确分工和普遍参与。社区居民动员及社区合作,主要是通过以下三步工作:
第一步:挨家挨户宣传,拿实物给居民展示如何分类投放,然后和各家签订协议;
第二步:雇佣拾荒者成为工作人员,每周一到周六上门回收分类的垃圾;
第三步:严格奖惩,如果居民对垃圾进行了分类,由原拾荒者组成的收集员就会免费收走;如果没有,收集员则会在垃圾袋上贴个小条归还给住户,第二天,社区还会对该户居民开出罚单。
收集员每天用分类收运车,挨家挨户收集分类好的垃圾,分类收运车上通常有一个专门的厨余桶,和几个存放不同回收物以及不可回收垃圾的容器。收到的分类垃圾将被统一运到社区资源回收站。
在社区资源回收站,食物垃圾会倒入堆肥坑/箱进行堆肥,部分社区还会将厨余垃圾进行售卖,经加工后制成饲料,用以饲养猪或其他家畜;而可回收物会被分类暂存,收集员可以自行售卖;其他不可回收的垃圾则倒入市政垃圾桶,最终运到填埋场处理。
社区资源回收站通常选取原本脏乱差的社区公有区域,并将其改造成为美丽的社区小花园,由社区雇佣工人自行运营。在回收站内堆出的肥料除了直接售卖,也可以当做这些小花园的肥料,将种植出的花草和蔬菜出售。此外,回收站还可以成为社区儿童用废品做手工和体验种植的活动室。同时,雇佣的拾荒者收入也得到大幅提高,比如奎松市的一个社区里,他们的收入由原来的每月70美元提高到187美元。
社区资源回收站的蚯蚓堆肥池
社区资源回收站花房
、
社区资源回收站手工活动室
社会资源回收站分类回收间
地球母亲基金会用了短短6个月,就让圣费尔南多市实现了垃圾减量55%,截止2016年底,减量率高达73%。此外,还创造了100多个就业岗位,并大幅减少了政府在垃圾管理费上的财政支出。实行垃圾分类前,圣菲尔南多市每年在垃圾管理上的开支是7000万比索(大约978万人民币),而现在只要5800万比索。相比于未开展垃圾分类的奎松市每年333比索的人均垃圾管理花费,圣费尔南的人均垃圾管理花费仅为25比索。
圣费尔南多市所有资源回收站的垃圾管理员还形成了合作社,该合作社主席同时在市垃圾回收委员会任职,在该市垃圾分类回收工作的决策讨论上占有一席之地。
虽然圣费尔南多市的垃圾分类工作取得了显著成效,但仍有一定的不可回收垃圾不得不丢入环卫系统,进行填埋处理。圣费尔南多市发现,这些大部分是一次性的塑料垃圾。因此,圣菲尔南多市后来又出台了禁塑法令,该法令分三个实施阶段,第一阶段为三个月,期间一周中有一天不能使用塑料袋;三个月后,所有塑料袋需有偿使用;而一年之后,全面禁止使用塑料袋。目前,这项法律在圣费尔南多市的遵守率高达95%。
Alaminos市一个乡镇学校的资源回收站。
上海今年计划将建设2000个社区回收点,虽然和菲律宾的资源回收站并不完全相同,但也可考虑借鉴其运作方法,考虑源头分散处理的方式,邀请社会组织进入社区开展系统运营,注重社区居民动员,甚至将拾荒者聘用为回收站的工作人员,或许也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