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腾格里沙漠南缘的沙坡头,因沙丘高度超百米而得名。半个世纪以来,这里因包兰铁路、麦草方格、“五带一体”而成为中国规模化、工程化治沙的起点,并由此开始向世界输出中国治沙技术。如今,面对中国乃至全球面临的荒漠化威胁,置身沙坡头的治沙力量依然在攻坚克难,为这道全球“生态难题”找寻答案。
治沙“魔方”成致富“良方”
绵延的腾格里沙漠一望无际,在位于宁夏、内蒙古交界处的长流水沙治项目区,每天都有上千亩的流动沙丘被草方格紧紧锁住。
女人们将麦草均匀地铺在沙子上,男人们拎起铁锹把麦草扎进去。“从麦草的中间扎下去,入沙10公分,露出30公分左右。草扎直立,横竖成行,间距1米。”郑自华向记者描述着技术要领,手中铁锹移动的频率丝毫没有被打乱。
50岁的郑自华家住中卫市沙坡头区黑林村,离项目区不算远,其他扎草方格的人多数也都来自这个村。村民们告诉记者,20世纪50年代修包兰铁路时,村里人就开始在铁路周围扎草方格了,技术也就这样一辈辈传了下来。
扎草方格,是技术活,更是辛苦活。为了防晒,女人们将头脸包裹严实,而男人们一般就戴个草帽。午休时间村民会用4根木棍、一个床单和几个沙袋搭起个简易帐篷,供短暂的吃饭休息。
黑林村党支部书记房生文说,扎草方格已经成为村里的主要劳务形式之一,特别是近几年附近一些污染的厂子被关停后,加入扎草方格队伍的人更多了。“黑林村人的草方格技术已经远近闻名了,目前有200多人以扎草方格为主业,范围也从中卫扩大到内蒙古、新疆、陕西等地,人均年收入有六七万元。”
据中卫市林业生态建设局下属的中卫市治沙林场副场长唐希明介绍,长流水沙治项目区从2013年开始建设,规划扎设草方格42万亩,目前已完成36万亩,高峰期每天同时能有800多人在扎。
因扎草方格需要,过去农民收割完庄稼后废弃的麦草、稻草也成“宝贝”了。“以前雇机器收割小麦要给别人钱,现在不但有人免费过来帮我们收割,每亩还要支付二三十元的麦草钱。”郑自华说。
记者驱车沿着长流水沙治项目区行驶发现,前几年扎设的草方格已经或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生长起来的柠条、沙棘、花棒等沙生植物,它们正成为固定流沙的新生力量。
向世界输出“中国智慧”
“包兰铁路从银川到兰州的一段,要经过腾格里沙漠,其间沙坡头一带,风沙特别厉害。那里沙多风大,一次大风沙就可以把铁路淹没。”这是我国著名科学家竺可桢在《向沙漠进军》一文中所提到的沙坡头和包兰铁路。
草方格沙障,正是因包兰铁路而被创造。新中国成立初期,为了贯通西北和华北之间的铁路大通道,国家决定修建包兰铁路。然而,铁路在中卫需要6次穿越腾格里沙漠,长度达44公里,其中沙坡头段全为高度达百米的格状流动沙丘。
在沙漠修建铁路,当时并无成功的国际先例可借鉴。为了攻克固沙难题,多方力量在沙坡头集结。1955年,中科院最早建立的野外综合观察研究站——沙坡头沙漠研究试验站建立;1956年,全国首个专业性治沙林场——中卫固沙林场成立。
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和摸索,在科研人员、林场工人和当地群众的共同努力下,草方格沙障成为铁路通车初期的主要固沙方式。
据中卫市固沙林场副场长郜永贵介绍,运营初期,沙坡头地区一年超过300天刮风沙,风助沙势,流沙压埋铁路致火车中断的情况时有发生。据记载,铁路通车后不到一年时间内,因路基积沙造成铁路中断11次。这一现象直到20世纪80年代“五带一体”防风固沙体系形成,才彻底解决。
1977年,联合国荒漠化大会在内罗毕召开。作为中国治沙经验的沙坡头麦草方格,获得国外专家一致认可,并成为最早向世界输出的中国治沙方案。此后,一批批国际沙漠化治理培训班、国外专家来沙坡头实地考察治沙经验。
中科院沙坡头沙漠研究试验站副站长张志山说,多年实践证明,麦草方格目前仍然是最便捷、环保、低廉的固沙模式,也为后期植物固沙提供了基础。沙坡头沙漠试验站通过长期生态学监测研究证实,在中国北方沙区通过人工植被建设实现区域生态恢复是可行的,这为全球干旱区沙害治理提供了范式。
荒漠化治理路仍漫漫
以麦草方格为基础的治沙模式,在守护包兰铁路畅通的同时,也阻挡了风沙向城市侵袭,大大改善了城市生态环境。据中卫市政府介绍,近些年,通过扎设麦草方格等防风治沙措施,已在腾格里沙漠边缘扎设草方格15.5万亩、营造灌木林14.5万亩、封禁保护15万亩,在北部沙漠边缘建起了60公里的防风固沙林带,基本上控制了沙害侵袭。
铁路保住了,城市安全了,但中国乃至世界的荒漠化威胁依然存在。因此,置身沙坡头的治沙力量关于荒漠化防治的研究也从未停止。
中国是世界上荒漠化面积最大、受风沙危害严重的国家。全国有荒漠化土地261.16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的27.2%;沙化土地172.12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的17.9%。
2015年中央出台的《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提出,到2020年中国50%可治理的沙化土地要得到有效治理。
张志山说,到目前,全国荒漠化和沙化土地面积连续三个监测期保持“双减少”,但是治理效果,即人工植被固沙效益及其稳定可持续的维持,依然面临巨大的挑战。
“比如一些地区人工固沙植被大面积退化和死亡,跟植物种类选择、种植规模、密度不合理有关系。”他说,干旱沙区的水量平衡对沙漠化治理至关重要,因此“干旱沙区水量平衡与生态水文学研究”也一直是试验站的研究重点。
在中科院沙坡头沙漠研究试验站的一块试验区,记者看到了正在模拟中国北方不同气候带沙区水量平衡的自动监测系统。
“通过模拟不同气候带降水和地下水位,连续精确监测植被土壤系统中降水入渗、地下水补给、土壤水动态、蒸散发、植物生长等过程,实现北方沙区水量平衡的模拟集成研究,这将有助于将来更加精细化地治理沙漠。”张志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