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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远征:徐伟:金融改革应为“非公经济36条”搭梯子

  截至10月30日,16家上市银行的三季度报全部出台,利率市场化改革的推进,使得银行净息差收窄,同时非息收入面临增速下滑,七成银行三季度净利润增速放缓,不良贷款率延续二季度的上升趋势继续反弹。

  本报记者就不良贷款上升、利率市场化改革、影子银行风险等问题,专访中国银行首席经济学家曹远征先生。他提出,目前的不良贷款不会影响银行的资金安全,利率市场化将会继续有序推进,对于影子银行,监管部门应当正视其存在,不应视其为洪水猛兽,目前正在进行的金融改革,是在为民营经济进入垄断行业“搭梯子”,让“非公经济36条”得到真正的实施。

  利率市场化取决市场发展情况

  时代周报:日前,16家上市银行的三季度报公布完毕,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依然是银行不良贷款上升的问题,相比半年报,三季度报透露出来的问题愈发严峻,以银行目前的拨备率来看,不良贷款是否会对银行资金安全造成威胁?

  曹远征:不会。实际上,目前不良贷款上升的局面,早在三四年前,银行业就已经预料到了。2008年政府宣布4万亿元投资计划,银行响应号召加入这个过程,而债务期限一般在3年左右,所以在那个时候,银行就已经知道三四年后不良贷款会上升,这是必然的结果。正因如此,银行业在两年多前就采取了应对措施,把拨备覆盖率提高。

  目前,中国的拨备覆盖率是全世界最高的,按银监会的要求,拨备金额要达到总贷款余额的2.5%以上,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做了区别对待,对政府地方债务拨备覆盖率提高到350%到400%。如果没有这么高的拨备覆盖率,过去银行的利润肯定会更高,现在有了这么高的拨备覆盖率,只要坏账规模不超过整个银行资产的2.5%,基本上就对银行资金安全没有大的影响,只是会对利润增长有一定影响。

  时代周报:这正是一些人所担心的,他们认为银行一方面盈利能力在下降,另一方面坏账率在上升,所以可能未来的风险会加剧。

  曹远征:银行利润降低的根源在于利差收窄,是利率市场化的结果。今年以来,利率市场化的步伐大幅加快,实际上是把定价权由政府还给市场,这就要求银行本身的风险定价能力要提高,在这个过程中,利差是收窄的,这对银行的利润有非常大的影响。

  为什么现在股市对银行的评价不是很好?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实行利率市场化以后,利差在收窄,银行过去的盈利模式受到影响,估值模型在发生变化。银行的产品设计能力、定价能力、风险管理能力,都在建立过程当中,现在还看不清楚前景如何。过去中国的银行业是千行一面,未来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但是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现在还看不清楚,所以有人会担心。

  时代周报:利息差是我国银行业最主要的收入来源,现在银行利差收窄,同时混业经营没有完全放开,这是不是银行未来面临的最大挑战?

  曹远征:对,其实无论是混业还是分业,核心都是风险管理问题。金融机构的风险配置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按时间配置,一种是空间对冲。时间配置是典型的商业银行业务,即通过积累流动性资产,把风险化解掉,或者推向未来,所以所有的银行都特别重视存款率和资金流动性。在2004年,中国所有的银行在理论上都已经破产,但是它们不破,就是因为存款在不断地增加,借你的钱还他的债,这就是时间配置方式。空间对冲是指资本市场化,通过在资本市场上的买卖,把损失全部卖光,相当于把风险分散到市场的每个参与者头上,实现对冲,这都是人类发明的防御风险的方式。

  如果是混业,就是把两种方式结合起来,但是结合起来会产生新的风险,如果控制不好,整个银行体系都可能垮掉,这就是当年美国分业的原因。从历史上来看,分业和混业并不是争论的关键问题,而是风险控制能力的问题,如果监管机构控制不了风险,最好是把业务分开,不让风险传递。如果能够控制得住,实际上就是管理能力在提高,因此这是一个博弈的过程。利率市场化会释放风险,那么银行一定要有新的管理手段,除了传统跨时间以外,在空间上也需要采用新的办法,因此混业好像是一个必然方向,但是混业的进程有多快,取决于监管部门对风险的把控能力。

  时代周报:那么,从未来趋势来看,利率市场化的进程会如何推进?央行最近公布的《金融业发展和改革“十二五”规划》,虽有提出利率市场化的目标,但是没有具体路线图和时间表。

  曹远征:利率市场化的核心是定价权转移到银行银行直接面对风险,从未来趋势来看,贷款下限和存款上限会不断放宽,直到消失,最后把定价权全部还给市场。这个过程类似于上世纪80年代的价格改革,当时企业的定价权也是逐渐放开,最终完全实现自主定价,这在当时归结为“企业自主权改革”。如果把银行也视为一个企业的话,这个自主权正在回归的过程之中,就是由银行自己决定生产什么金融产品,和当年由企业自行决定生产是一回事。

  但是,利率市场化的步伐很难预测,我们从80年代的经验来看,1988年我们还在谈价格闯关,4年以后的1992年,粮食就实现了购销同价,价格改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所以进度完全取决于市场的发展情况。我们相信企业有自主的风险判断能力和定价能力,它会在这个过程中适应,政府不必强行推行或强行控制,这是一个市场成长的过程。

  去年以来,它成长的速度很快,光是理财产品就达到了2.8万个,一个产品就是一份风险合约,这说明银行的创新能力在加强。当然,在风险合约中一定会有风险出现,也一定会有坏账、烂账,这是一个正常的过程。要有激励机制,让它逐渐朝这个方向转变,还要有宏观调控,控制着别让它混乱,这样时间表的意义其实不是很大。就像小孩要长大,你是挡不住的,他的脚变大了,就要给他弄双大一点的新鞋,但是太大了他也穿不了,这就是成长的过程。

  时代周报:这个过程是否要在银行综合化经营的背景下来推动?

  曹远征:这是个成长的过程,我们不知道这个“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它很可能是多元的、混业的,也可能是专才生、分业的。我们只能给它创造一个环境,改变千行一面的状况,未来的银行,有的可能会非常专业化,有的可能会非常综合化,这才是百舸争流、百花齐放。我们看看上世纪80年代的企业改革,当时所有的想象都落空了,因为现在出现的东西都比当时想的更好。

  “影子银行”是一种创新和过渡

  时代周报:中国银行董事长肖钢曾说,“中国金融未来五年最大的风险,是中国式的影子银行体系”。 10月10日,IMF在东京召开的《全球金融稳定报告》新闻发布会上,也特别提出了对中国影子银行的担忧,你如何看待影子银行风险问题?

  曹远征:首先,我们要正确理解“风险”,风险是一种双向的可能性,可能是损失,也可能是利润。从这个角度来看,风险恰恰是创新的必然结果,而影子银行是金融创新过程中的必经阶段。它可能会导致更大的问题,甚至会走向一种新的秩序,但这并不表明影子银行是不对的,它只是金融创新的一种形式。

  去年银行业有2.8万个理财产品,某种意义上它们都是“影子银行”,但是你能说这2.8万个理财产品全都是有问题的,全都不是创新而是瞎折腾吗?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已经注意到影子银行在发展,对待影子银行需要有规范,有正确的引导。我们要把握好这个过程,不断地修正它,这才是一个正确的态度。尽管我们意识到这是一个新的现象,这个现象可能会带来风险,但是这绝对不说明这个现象不该发生,也不能说明这个现象一定会导致问题。

  时代周报:大家比较关心的,是目前对影子银行监管上的缺位,银监会前主席刘明康也表示,对影子银行的监管做起来不容易,没有监管机构可以扮演这个角色。那么政府部门究竟应该以何种态度和方式对待影子银行

  曹远征:这是一个很根本的问题,监管跟市场是一个博弈的过程,为什么别的工商企业不需要监管,而金融企业需要监管?原因就在于金融是高杠杆行业,它像水一样,弥漫在整个社会中,一旦出现了问题,会引发系统性风险,对整个经济和社会带来损害,所以一定要保持金融稳定。如果要监管,只需监管“杠杆”就行了,现在的监管理念都是在产品层次,避免过高杠杆的产品出现。

  金融业的本质是经营风险,没有风险就没有金融业,而金融的风险就在于杠杆,风险的大小取决于金融机构的辨识能力。过去政府认为金融机构没有这个辨识能力,所以需要监管,但是后来的发展发现要放松监管,这就是监管跟杠杆生长过程的博弈。而且我们会看到,混业并不一定比分业好,分业也并不一定比混业好,英、美银行是分业,德国、日本是混业,德国人说,他们没有出现欧债危机,就是因为他们的金融体制,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在一家银行掌握着,因此只要银行稳健,他们就能把所有的风险都控制住,这就变成一个无解的问题。

  很多人在讨论监管问题的时候,都会说是因为金融业的贪婪造成了金融危机,现在要监管“贪婪”,我不知道该怎么监管。这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在这样一个过程中,政府跟市场应该是相互适应的,监管要深化到产品层次,监管产品的杠杆率。但是影子银行在这方面是没有问题的。中国现在基本上以商业银行为主,商业银行的杠杆率比较小,而资本市场的杠杆率比较高。我们通常认为,中国经济不发达的一个很重要原因是金融服务不发达,金融服务发达的方向就是杠杆化,间接融资向直接融资转变,在这个转变的过程中,影子银行恰恰是一种过渡形态。

  温州金融改革就是搭梯子

  时代周报:所以我们应该让影子银行阳光化,正如温州金融改革所做的,但是温州金改进行了半年,实体经济并没有像预计一样出现明显的回暖,民营经济的出路到底何在?

  曹远征:我们虽然有了“非公经济36条”,但是民营企业还是遭遇玻璃门、弹簧门,这其中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是因为门开得很高,中间又没有梯子,民营企业爬不进去。比如,铁路领域是开放的,但是铁路的投资量太大,民营企业家根本投资不起,所以门开得再大也进不了。那么中间的“梯子”是什么呢?就是金融,只有把金融的梯子搭好,民营经济才进得去,而温州金融改革就是搭梯子的过程。

  温州金融改革,政府已经有了一些帮助,但是现在进展还不是很快。温州的民企老板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变成真正的企业家,而不再是投机家,因为现在投机的机会基本没有了。过去他们卖打火机、炒房子、炒煤矿,但是现在这种技术门槛很低又有暴利的行业,基本上已经不存在,暴利只能来自于技术进步,这是他们自身的局限性,所以从历史上来说,人力资源变得最重要,但是人力、科技的进步不是一两天能提高的,这就是民企面临的第二个问题。现在“门”开了,但是开在河对岸,民营企业家不会游泳,这怎么办?只能先培训游泳。

  中国经济发展到现阶段,已经到了提高技术和劳动生产率的时候,过去我们的企业家做的很多都是低技术含量的活,找几个农民工就可以包打天下,现在要提高技术进步,不是一夕之功。温州现象正说明了上述两个问题,一些企业家看到技术进步弄不上去,就把厂房设备卖了,弄一把钱做PE去了,这反映出技术进步是一个很大的门槛。金融改革是为民营经济进入垄断领域搭梯子,但是光靠民间自己搭梯子速度太慢,水平太差,而搭好梯子后,更重要的是提高技术创新能力。

  (曹远征:国家特殊津贴获得者,现任中国银行首席经济学家、中银国际控股有限公司副执行总裁兼首席经济学家,国务院新闻办《中国网》专栏作家,兼任中国宏观经济学会副秘书长、美国南加州大学客座教授、中国人民经济学院博士生导师,曾任国家体改委经济体制改革研究院第一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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