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是中华历史上的一段华章,聚六合而成一统,立政法而启百代。据说英文中代表中国的单词China,发音就来自于“秦”。为什么是秦?是什么力量让一个西陲小邦,成为雄视天下的中央之国?应时而变、奋斗不止可能是最根本的原因。
四战之地
后世称秦为形胜之国,外有四塞之险,内有关中之富,为天府之地。好像秦占尽了天时地利,由其完成统一大业,是理所当然的。其实,天上从来没有掉过馅饼,形胜之国是秦数百年不懈努力的成果,而不是原因。
秦人原来是“弼马温”,为周朝放牧养马,地位卑微。但秦人干一行爱一行,养马的工作干得有声有色,被周朝授予西陲之地,大约是现在甘肃南部的一小片土地,还几乎是一张“空头支票”。西陲远离中原,是戎族的天下,周朝尚且无力伐戎,秦要在此立足,谈何容易。数代秦君前赴后继,浴血疆场,终于在周朝已经放弃的地方上扎下根基。此后,秦立于四战之地,和戎族反复拉锯,和三晋、强楚几番周旋,逐步占据关中,才有了被称为“四塞之险”的发展基本盘。
国小志坚
古今中外,每一次国家崛起,几乎首先都是意志的胜利。齐景公曾经请教孔子,为什么秦穆公可以称霸?孔子认为,“秦国虽小,其志大;处虽僻,行中正。身举五羖,爵之大夫,起累绁之中,与语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虽王可也,其伯小矣”。孔子生活的年代,秦是景公、哀公、惠公、悼公先后统治的时期。从这一连串的谥号可以看出,那时秦国正处于漫长的低潮期,如坠万古长夜,不知黎明在何方。但是,孔子从历史发展的角度,依然给予秦国极高的评价。他认为秦穆公塑造了坚强的国家品质,国小志大,求贤若渴,人尽其才,称伯不算什么,称王也无可厚非。
在复杂的竞争环境中,秦人沉淀出血性刚勇的品质。秦国早期君主秦仲,为周朝讨伐西戎,战死疆场。秦仲的长子长孙世父,为报国恨家仇,甚至舍弃王位,专心讨伐西戎,可谓慷慨悲歌。秦国中期君主献公,在外流亡30年,冒死归国,可谓百折不挠。秦国后期君主昭襄王,长平之战,亲临南阳,倾国而出,以命相搏,可谓血脉贲张。如果追溯秦人远祖,蜚廉、恶来父子身为商王朝近卫军团的统帅,力战而死,这就不难理解秦人血性成就了秦国功业。
秦人不仅有勇,而且有志,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执着。战国初期,魏国最先变法,也最先崛起,并对秦国形成了战略压制。可惜魏文侯的伟业在魏武侯、魏惠王的自得自满、一误再误中烟消云散。相比之下,秦穆公的河西之梦,300年后还在秦孝公心中激荡,而求索家国崛起之梦,一追就是500年。
不是每一个国家都有宏大志向,也不是每一个国家都能够坚持自己的理想。“地方五千里,带甲百万”的楚国,在顶层设计中从未考虑过并吞天下,只是满足于偏安一隅;拥有山海之利、地形绝佳的齐国,在百舸争流的年代沉迷于安逸生活。楚、齐有比秦更为显著的优势,最终却目送秦国完成大业。
变与不变
意志坚定还需要与时俱进,变与不变相互促进,不变的是家国之梦,变的是兴邦之法。秦之变稳中求进、异彩纷呈。
襄公、穆公、献公、孝公、昭襄王等秦国的带路人,都是抓住稍纵即逝的历史机遇,先行先试,善作善成。襄公护送周平王东归,兴兵伐戎乃至于浴血疆场;穆公三置晋君于东,拓地千里于西;献公迁都栎阳,国君镇边,安危度外;孝公《求贤令》震古烁今,取信于民,变法图强;昭襄王远交近攻,文武并用,遂成雄立之势。秦的外交战略灵活多变,从秦晋之好到秦楚之盟,再到秦齐联手,看似凌乱的“舞步”中,始终回荡着国家利益的主旋律。诸此种种,无一不难,随形就势,以变求进,无一不成。每次变化都为秦打开一扇意外之门,蹚出一条发展之路。
秦国与时俱进,不仅在庙堂之上,也在庶民之间。秦和戎族在对抗中走向融合,戎族作战悍猛、不畏生死的精神融入了秦国精神。秦军不仅个人勇于公战,而且重视团队合作的集体主义精神,兵锐阵坚,渐成虎狼之师。秦国还敞开怀抱迎接天下,把客卿制度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平台开放、规则明确、空间巨大,能者趋之若鹜。关中虽是秦土,却成为天下英才的共同舞台,容人之短,用人之长,无不可用之人。客卿助秦,外拓疆土,内强君权,平衡公族,为秦国塑造中央政府权威夯实了基础。据学者考证,自秦惠文王时代起,有超过半数的秦相来自秦国之外。灭六国者,借六国之力也。
大国崛起历来都是坎坷曲折之路,秦在中华大地上建立了第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百代都行秦政法”,秦史是一部奋斗史。从襄公立国,到始皇雄风,栉风沐雨,百变求进,秦终成家国之梦。500年志向不改,500年信念不衰,不利和有利可以相互转化,弱小和强大不会一成不变,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发展之路,或许是秦史留给我们最大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