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老的英国童谣《谁杀死了知更鸟》(WhokilledCockRobin)中,有很多和这个故事相近的元素:凶杀案,无辜的受害人,邪恶的罪犯,多人的视角描述,甚至是整个荒诞而残酷的悲剧……故事中每一个出场的角色都与受害者息息相关,与凶手密不可分。
故事开始了。
在时间线与人物视角的变换中,我进入了谎言与真相的世界。作者悄然声息打开了一个复杂曲折,扑朔迷离的叙事空间,让人不得不读下去。故事中的谎言如夕阳落入天边时泛出的血色,死者和真相黑如哀悼祈祷时的深沉叹息。罪恶可能会被时间掩盖,即使真相会被掩埋,作恶者也会以另一种形式遭到不幸。故事中魍魉横行的世道,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艰难的生活锤炼着每个人的灵魂,有些人美好如天神,有些人则被彻底摧残成了恶魔。
那些直击人心的故事,乍看之下,大都清汤寡水,大繁至简,却又隐藏着人性的黑与白,蕴于普通,却又伏藏着不平凡。爱尔兰犯罪小说女王——利兹.纽金特(LizNugent)的作品《真相是你的谎言》就是一部这样直击人心的作品。作者的首部长篇小说《只有他知道一切》也是一部情感细腻,以家庭矛盾,童年创伤为基调的犯罪小说。书中的主角奥利弗从小就缺乏父爱——他的出生,在父亲的眼里就是个错误,他的努力与优秀,就像父亲脸上的伤疤,他越优秀,父亲的脸就越难看……最终造成了他阴暗与暴力的人格倾向,酿成了一系列永远不可挽回的人间惨剧。
而《真相是你的谎言》中的莉迪娅从小被出轨的母亲抛弃,由父亲养大。她因为嫉妒失手杀死自己的双胞胎姐姐,父亲出于溺爱,当时并没有教育与指正她的残忍行为,以至于她成年后再次失手杀人而毫无愧疚与罪恶感,反而将真相隐埋了将近三十多年,甚至让全家人成为自己的帮凶,编织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藏匿自己最阴暗的秘密。当儿子劳伦斯发现真相是母亲莉迪娅的谎言时,当真相昭然若揭时,她不惜牺牲唯一的儿子来扭曲事实真相,两个家庭的幸福也被摧毁成了碎片,故事中的所有人都因为她的牵扯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莉迪娅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但她也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一切"……
作者始终以自己的家乡爱尔兰为背景,通过作品明晰地折射出青少年的犯罪问题,甚至毒品泛滥问题和性,以及对社会现状的批判和人性丑恶的揭露,他的每部作品都值得读者反思血淋淋的现实问题,尤其是家庭成长中亲情的缺失对个人成长以及性格的影响。作者的这两部作品都是通过“家”这个小小世界里发生的兵荒马乱,甚至天崩地裂引出这个社会最直接的现实与残忍,作者用最简单质朴的文笔极摹人情世态,备写悲欢离合,并没有过多华丽的辞藻和高深莫测的语言,所以阅读起来丝毫没有其他西方作家的晦涩难懂。
故事开场就是一场凶险的谋杀,鲜血淋漓,让人不禁心头一紧,受害人安妮.道尔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被他们如此残忍的杀害?会被他们如此憎恨?“知更鸟”为何被杀——随着多人视角的叙述,你会发现自己的思维很难追得上作者的步伐,因为他的作品完全不是平铺直述一条道走到底,而是以多个不同的人物角度,甚至横跨了整整三十多年,以多人片段式的记叙方式徐徐展开——真相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事实就在眼前,却又似是而非。直到一切终结时,所有的巧合,所有的荒诞,所有的意外,所有的悲剧,全都汇聚到了一起,那是天寒地冻中一杯浓烈而绵长的酒,嗅不到一丝繁花似锦的甘甜,喝到嘴里是凛冽而无边无尽的苦涩,那是故事中每个人永远无法逃脱的命运,永远无法规避的苦难。
故事中有这样一个细节,当穆尼警探在案情的关键时刻要确认最终嫌疑人时,要询问劳伦斯具体的情况。这是劳伦斯在真相与谎言两条路之间徘徊的时刻,也是一个特别凶险的时刻。
“你爸爸平时戴不戴帽子?一顶软毡帽?”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顶帽子的照片。“就是这样的。”他指着照片说。我放松下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他不戴帽子,从来不戴。他根本就没有帽子。”
这是穆尼警探得知的真相,是劳伦斯的第一个谎言,也促成了后面无数个谎言和他自己的悲剧。案件的调查因为劳伦斯提供的“真相”而严重偏离了事实与调查的轨道,导致从1980年开始,横跨到了2016年一切才水落石出。最终,莉迪娅为了永远留住儿子劳伦斯在自己的身边,刻意扭曲编造了一个充满谎言的真相,撕碎了劳伦斯的生活和他的意志,也最终掘下了自己的坟墓。
丧钟,为谁鸣?
莉迪亚,卡伦,劳伦斯,痛苦,贪婪,绝望。故事中始终从这三个人的视角贯穿,他们从自己的视角里分别讲述对方的人生,对方的苦难,对方转瞬即逝的幸福,对方用谎言堆彻的真相……如同一颗又一颗的微小星辰,最终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星座,还原给了我们一个完整的真相,一个即完美又遗憾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