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怡婷在日记里读到这一段,思琪写了:“其实我第一次想到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人生如衣物,如此容易被剥夺。”」
17年是中国性侵事件的大爆发时期。社会的热点,舆论的顶端,让各大社交软件都开始关注这个问题,《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就是其中一部随着性侵事件爆发而被人们所知的一本书。
单只看书名,多数人都会以为这应该是一本烂大街用少女手笔写下的关于初恋的悸动甜蜜的故事。事实上,它的书名跟它的内容,说照应可以说根本就是两个极端,说不照应,却又是那么相似,相似在哪里,相似在作者一直极力地用美丽的文字,刻画人世间所有肮脏的人性。诱奸少女,家暴,权利与欲望的失衡。
序章乐园:
这本书分为三个部分,序章「乐园」有些乱,人物关系很是复杂,因为用的是倒叙。序章最后房思琪已经疯了,刘怡婷翻看了她的日记,得知了房思琪疯掉的原因。那也是整篇文章第一段让我看了一遍便无法忘却的文字。
“蓝字:「我必须写下来,墨水会稀释我的感觉,否则我会发疯的。我下楼拿作文给李老师改。他掏出来,我被逼到涂在墙上。老师说了九个字:‘不行的话,嘴巴可以吧。’我说了五个字:‘不行,我不会。’他就塞进来,那感觉像溺水。可以说话之后,我对老师说:‘对不起。’有一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虽然也不是我的功课。老师问我隔周还会再拿一篇作文来吧。我抬起头,觉得自己看透天花板,可以看见楼上妈妈正在煲电话粥,粥里的料满满是我的奖状。我也知道,不知道怎么回答大人的时候,最好说好。那天,我隔着老师的肩头,看着天花板起伏像海哭。那一瞬间像穿破小时候的洋装。他说:‘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懂吗?’我心想,他搞错了,我不是那种会把阴茎误认成棒棒糖的小孩。我们都最崇拝老师。我们说长大了要找老师那样的丈夫。我们玩笑开大了会说真希望老师就是丈夫。想了这几天,我想出唯一的解决之道了,我不能只喜欢老师,我要爱上他。你爱的人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思想是一种多么伟大的东西!我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
红字:「为什么是我不会?为什么不是我不要?为什么不是你不可以?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整起事件很可以化约成这第一幕:他硬插进来,而我为此道歉。」”
房思琪在13岁的一个看似普通其实是她的补习老师李国华精心策划好的一个周末,永远停止了生长。
第二章失乐园:
第二章「失乐园」是整篇文章的主心骨,李国华如何侵虐房思琪,钱一维如何摧残许伊纹,所有的因都在这一章节。
伊纹所遭受到的家暴也是很让人觉得沉重,但是更多的感受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真正让人窒息的是房思琪,她所受的伤害,没有半点的退路和选择,她尊敬喜欢的老师,在对她做了不齿的事情之后,用文学的美诱引着她,让她活在自己逼迫自己的梦中,说她也爱他。可她清醒的时候太痛苦了。她不想诉说吗?不想摆脱吗?不是的。当她三番两次试探地问自己的妈妈,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去试探,而回应她的却是冰冷到足以继续迫使她只能继续黑洞中前进的答案。
她们说和老师在一起的都是贱货,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她的妈妈,她的有着同样灵魂的亲同姐妹的发小,她周围的所有人。
所有人都本能到有些偏执地认为老师是圣人。
他们都忘了,他终归不是神,只要是人,都有欲望。
第二章中有不少描写李国华的心理的片段,他作为一个受人追崇的老师,中年后才因补习而得志,一时间,财和权,名利双收的境况让他膨胀了自己的欲望,膨胀到已然是兽性。
他在诱奸房思琪之前已经用同样的方法强暴了不少他补习班的女学生,甚至发展为情妇,他的巧言令色,女学生们的胆怯与无处诉说,造就了一个个的房思琪。
“两百个人一堂的补习班,总是男生在教室的左半边,而女生在右半边。他发现整整有半个世界为他打开双腿。他过去过的是多无知的日子啊!以前在高中教书,熬那么久才炼出一面师铎奖。学生时期他也没打过架。打架惹同学又惹老师,不划算。初恋长跑几年就结婚了,他才知道太太松弛的阴道是多狭隘,而小女学生们逼仄的小穴是多么辽阔!温良恭谦让。”
“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罪恶感是古老而血统纯正的牧羊犬。一个个小女生是在学会走稳之前就被逼着跑起来的犊羊。”
“他喜欢在一个女生面前练习对未来下一个女生的甜言蜜语,这种永生感很美,而且有一种环保的感觉。”
他在文学上的造诣,却被他用来做丧尽天良之事的利器。
大雨滂沱中,他对着思琪说,「记得我跟你们讲过的中国人物画历史吧,你现在是
曹衣带水,我就是吴带当风。」
思琪大起胆子问他:「做的时候你最喜欢我什么?」他只答了四个字:「娇喘微微。」思琪很惊诧。知道是红楼梦里形容黛玉初登场的句子。她几乎要哭了,问他:「红楼梦对老师来说就是这样吗?」他毫不迟疑:「红楼梦,楚辞,史记,庄子,一切对我来说都是这四个字。」一刹那,她对这段关系的贪婪,嚷闹,亦生亦灭,亦垢亦净,梦幻与诅咒,就全部了然了。
他跟补习班的老师们组了一个所谓的董事会,全部都是人面兽心。
甚至还有一个帮他们穿针引线的女班主任。
“每一个被她直载进李国华的小公寓的小女学生,全都潜意识地认为女人一定维护女人,欢喜地被安全带绑在副驾驶座上。她等于是在连接学校与他的小公寓的那条大马路上先半路脱了她们的衣服。没有比蔡良更尽责的班主任了。”
我最记得他们谈话中的一个片段,他们定期的聚会活动,其实不过就是出去叫小姐,其中几个老师忽而感慨自己老了,李国华应,我们会老,她们可不会。
“她们”当然不会!因为她们是一代代源源不断出现在他们禽兽的课堂的少女!
他玷污的其中一个女生叫做郭晓奇,在被玩腻之后她明白了李国华的真面目,为了不让更多人受害她在网络上发表文章,却被视为故意的人身攻击,加上李国华狡猾如狐,终究是被舆论倒打一耙。
他才华横溢,心思缜密,丧尽天良,衣冠禽兽。
思琪总是说自己长不大,因为她就停留在了十三岁。
那个周末之后,她说自己是以前自己的赝品。
到了本该悸动的年纪,面对热烈的追求者,面对别人说她看不上他们的言论。她是在想是她配不上他们。
她写:“我是馊掉的柳丁汁和浓汤,我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我是灯火流离的都市里明明存在却没人看得到也没人需要的北极星。”
从十三岁之后她未有一夜安眠,时常梦到被强暴,到后来精神恍惚,她梦见她身边所有的男性,学校的教练,隔壁家的叔叔,甚至自己的父亲。
其实她早就在十三岁开始病入膏肓,她强迫活在自己捏造的她爱李国华的梦里,可当她离开李国华身边,她清醒地明白,哪里来的爱,明明就不爱,没有爱。
她无处可逃,只能寄托于书写。
她想,书写,就是找回主导权,当我写下来,生活就像一本日记本一样容易放下。
“我是个任人云霄飞车的乐园。人乐云霄,而飞车不懂云霄之乐,更不懂人之乐。”
“一个人被监禁虐待了几年,即使出来过活,从此身份也不会是便利商店的常客,粉红色爱好者,女儿,妈妈,而永远是幸存者。”
“我宁愿大家承认人间有一些痛苦是不能和解的,我最讨厌人说经过痛苦才能成为更好的人,我好希望大家承认有些痛苦是毁灭的,我讨厌大团圆的抒情传统,讨厌王子跟公主在一起,正面思考是多么媚俗!可是姐姐,你知道我更恨什么吗?我宁愿我是一个媚俗的人,我宁愿无知,也不想要看过世界的背面。”
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在收到怡婷和伊纹的两张卡片,怡婷说,十八岁是大日子,我唯一的愿望是你健健康康的,也希望你也许愿自己健健康康的。
过完生日后,思琪在最后一次上旅馆时被李国华用童军绳捆得像房妈妈前几天送他的螃蟹一样,把被捆起来的房思琪的照片投进了试图揭穿他的郭晓奇家的邮箱里,而就在这一次之后,房思琪的灵魂离开她遭受暴行的身体就再也没有回来,她再也没办法跟残破的自己和解,她还是疯了。
第三章复乐园:
第三章描写的房思琪疯了之后的事情,怡婷看完了日记,终于明白为什么十三岁之后跟她有着同一灵魂的思琪会与她渐行渐远。
伊纹姐姐责怪自己让她们读太多的所谓文学。
伊纹姐姐找律师,想要起诉李国华,却因为没有证据而败。
房思琪的父母受不了舆论的力量,搬了新家。
所有人都议论房思琪读书读到疯掉,李国华坦然到仿佛这件事真的自始至终都与他无关。
他的地位名声依旧屹立不倒。
在看这本书之前,我看了作者林奕含生前的采访。
对于这本书,我不是喜欢,却很执着,执着地想让更多人去读。
因为我认为它是一本必须去读的书。
一提起房思琪我便想起林奕含那张好看的脸,她真的很美,她的才华可以从她的谈吐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采访中她说到她最后想叩问,文学最终是不是不过食色性也。
我忘不了这句话的。
因为太深刻了。
这也是她对这人世间最后也是最大一个想不通的命题。
虽然我对文学一窍不通,我只是喜欢浅薄地文字,她那么爱文学的一个人,却因一个禽兽老师而让她对她所爱的文学最终产生了误解,可想而知,受的伤害,是无法言喻的。
文中房思琪所遭受的一切,我读到的时候,心里总是揪着,但我知道,所能感受的悲痛,不过是她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故事末处,伊纹姐姐说,“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怡婷,你可以写一本生气的书,你想想,能看到你的书的人是多么幸运,他们不用接触,就可以看到世界的背面。”
我想这应该是林奕含的初衷吧。
所以我是感谢她的。
她该是多么血肉模糊地才完成了这本书,这本书应该就是她的日记本吧。
这也是我接触到的第一本,用如此美的文字,去写这么令人窒息的故事。
我们总是害怕去看背面的新闻,背面的电影,背面的文字,但是,这个世俗正正存在太多不为人知的背面。
就像思琪所说的,她宁愿无知,也不想看过世界的背面。
但我感谢她把这背面写出来。我们应该正视这背面,才能更好地去,不要再重蹈覆辙。
是什么造就了房思琪式的强暴。
就房思琪来说,主凶是李国华,帮凶却又太多太多。
只关注孩子成绩的家庭教育。
整个社会对女性所谓失贞的苛刻。
这本书给予我的灵魂上的冲击是不可言的,我是一个看书很入戏的人,所以这个星期以来,我常常痴痴地就树在那里,思琪太苦了。
我们都是幸运的。
但是就像以林奕含所说的,这本书不仅仅是为了控诉和愤怒的,它更应该作为一个像小红帽大灰狼这样的故事,让人们警惕着,这世上那些人面兽心的畜生。
我想这世上应该无时无刻都还有很多的房思琪,而我祈愿不要再有房思琪,忍耐不是美德,生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