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林徽因,人们总是冠以“中国二十世纪第一美女和第一才女”之称,最津津乐道的,不外乎其感情生活,还有那首风格清新、脍炙人口的《人间四月天》,再不然就是“太太学堂”年代的英式文学气派。在读到张清平所著的《林徽因传》之前,我也曾在《读者文摘》与叶细细博客“民国女子系列”中得以熟知这个名字,读罢《林徽因传》全书,我才觉得以上评价都不免流于表面,甚至肤浅。的确,她的美丽与才情固然令人一见难忘,但更令人敬佩的,是她的人格魅力,这是一位有思想、有个性、有深度,集真、善、美于一身的女子。
在历朝历代,总有一些杰出的女性涌现出来。但在几千年的男权社会,只如恒河沙数、凤毛麟角。而民国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历史时期,“五四”后新文化运动中生长起来的新一代中国女性,开始有了自我意识的觉醒,不再甘于做男性的附庸与陪衬,而这种觉醒一但被触发,其创造力和生命力往往是惊人的。只看近现代中国文学史上那一串散发着翰墨清香的名字便可了然:林徽因、谢冰心、张爱玲、萧红……而这其中最具光彩、各方面成就最大的,无疑是林徽因。虽然在人世她只有短短51年的生命,但人的价值又怎能用长短来衡量?
在诸多对林徽因的赞美之辞中,我独喜欢这一句“这是一个从不放弃行走的女人,一个走着的人”。是的,她的一生都在行走中,她的美与她的真,对友情的珍重,对爱情的坚贞,对事业的奉献,都在这行走中,在她的寻找与发现中得以体现和升华。正中她的一首诗里所说的:
我卷起一个包袱走,
过一个山坡子松
又走过一个小庙门
在早晨最早的一阵风中。
我心里没有埋怨,人或是神;
天底下的烦恼,连我的
拢总
像已交给谁去……
前面天空。
山中水那样清,
山前桥那么白净——
我不知道造物者认不认得
自己图画;
乡下人的笠帽,草鞋,
乡下人的性情。
几千年来,中国有关建筑技术方面的书籍仅有两部,一部是宋代李诫的《营造法式》,另一部是清代的《工程做法则例》。为了填补历史的空白,在那战乱频仍的年代,她与爱侣梁思成徒步到山西、河北、山东、浙江等15个省份、200个县,考察了2000座古建筑,莽莽平原、起伏山峦、古刹寺院,处处留下了这对伉俪风尘仆仆的足迹,厚重的一部《中国建筑史》凝聚了二人的多少心血,须知在那个年代,交通不便,山路崎岖,梁思成因车祸腿与脊椎受伤,林徽因则身患肺病,是什么支撑着他们拖着病弱的躯体,奔波着、辗转着,这是爱情的力量,是信仰的坚守,更是使命的召唤。
几千年来,中国有关建筑技术方面的书籍仅有两部,一部是宋代李诫的《营造法式》,另一部是清代的《工程做法则例》。为了填补历史的空白,在那战乱频仍的年代,她与爱侣梁思成徒步到山西、河北、山东、浙江等15个省份、200个县,考察了2000座古建筑,莽莽平原、起伏山峦、古刹寺院,处处留下了这对伉俪风尘仆仆的足迹,厚重的一部《中国建筑史》凝聚了二人的多少心血,须知在那个年代,交通不便,山路崎岖,梁思成因车祸腿与脊椎受伤,林徽因则身患肺病,是什么支撑着他们拖着病弱的躯体,奔波着、辗转着,这是爱情的力量,是信仰的坚守,更是使命的召唤。
这其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故事,金岳霖喜做对联,常把朋友们的名字嵌入对联中。有天,他走在院中,忽听头顶有人叫“老金,老金”,他一抬头,只见思成和徽因正站在屋顶上,原来这二人为以后外出考察做准备。金岳霖特意为此送他们夫妇一副对联,上联是“梁上君子”,下联是“林下美人”。梁思成高兴地说:“我就是要做‘梁上君子’,否则怎么能打开新的研究路径,不还得纸上谈兵吗?”而林徽因则略有不快地说:“什么美人不美人的,好像一个女人就没有什么事可做,好像只配做摆设似的!”是呀,几千年来中国女性都处于被动、从属的地位,而这,决不是她想要的,她要做的是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有思想,有个性,有原则,对待生命认真,对待信仰执着,诗意而不乏质朴,高贵而不失优容。且看这充满豪气令人热血沸腾的诗句,很难相信是出于这样一位柔弱的女性之笔:
但我不信热血不仍在沸腾;
思想不仍铺在街上多少层;
甘心让来往车马狠命地轧压,
待从地面开花,另来一种完整。
还有——
心此刻同沙漠一样平,
思想像孤独的阿拉伯人;
白袍,腰刀,长长的头巾,
浪似的云天,沙漠上风!
难忘书中这样一个片段:梁从诫与林徽因母子在1944年日军攻占贵州都匀逼近重庆之时,城内人心惶惶,从诫问妈妈:“如果当时日本人真的打进四川,你们打算怎么办?”徽因若有所思地说:“中国念书人总有一条后路嘛,我们家门口不就是扬子江吗?”从诫急了,又追问:“我一个人在重庆上学,那你们就不管我啦?”徽因紧紧握住儿子的手,仿佛道歉似地小声说:“真要到了那一步,恐怕就顾不上你了!”这段对话使我沉思了许久,这样淡然的对话,出自这位深爱子女的慈母——一个诗意满怀、优雅知性,在艰难乱世中贫病交困却依然铁骨铮铮的女子之口,真正是于无声处听惊雷,怎不令人震憾!这番话,不正是中国知识分子“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真实写照吗?
解放后至1955年去世前,林徽因又先后参与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的设计,国旗、天安门、齿轮和麦稻穗成为新中国国之大器的象征;参与景泰蓝的抢救,使这个代表中国艺术极高成就的“国宝级”工艺重新被发现、发掘,重放异彩;参与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设计工作,这是她生命中最后的华彩乐章。这三项工程只是她一生诸多成就中的一部分,更多的则凝结在《论中国建筑之几个特征》、《平郊建筑杂录》、《晋汾古建筑预查纪略》等厚重的建筑学学术论著中,此外更有一条由美文、诗歌、小说、剧本、译文与书信记录铺就的诗情画意的心路历程。在她长眠的八宝山革命公墓的墓碑上,绽放着她人生中最后的作品——牡丹、荷花和菊花,象征着女性的高贵、纯洁与坚韧,也是对林徽因——一个一生都在行走、一生都在追求,从不放弃信仰,永远坚守自我的女子永恒的纪念。“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这是对她一生最好、最美,也是最恰的评价。她,永远是我,相信也是许多人心目中最敬仰、最敬佩、最尊重的一位完美的女性,一个来过、活过、爱过的灵魂不死的大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