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精神是欧洲人崇尚的一种品格,按百度的说法,那是一种信仰,“是以个人的荣耀感为崇敬对象,积淀着民族远古尚武精神的某些积极因素,代表了骑士的高尚品格”。这个说法里至少有三层含义:
骑士有自己的荣誉感;骑士精神是一种尚武精神;骑士品格高尚。大致来说,骑士精神指的是不畏惧强者,作战勇敢,不贪生怕死;同情弱者,对失败者宽宏大量,并以此为荣耀。英法战争期间,在克里西及普瓦泰被俘的法国骑士,在英国人的军营中就经常受邀与胜利的英国人一起盛饮娱乐,活得安逸舒适,直到被赎回为目止。
英国军人就有典型的骑士精神。骑士精神是建立在遵守某些原则基础之上的,比如欧洲骑士的行为准则:不伤害俘虏,不攻击未披挂整齐的骑士,不攻击非战斗人员如妇女、儿童、商人、农民、教士等。另外,骑士之间的战斗,是摆好战场,堂堂正正地对攻。搞突然袭击是一件可鄙的行为。
这些骑士原则,或许可以被认为是欧洲的一种“礼”。当然,坚持礼的人未必总会赢得胜利,就好比文明未必能战胜野蛮一样。再说直接点,宋朝文化繁荣,但就打不过流氓的蒙古人。
虽然如此,虽然在经受了若干代重结果不择手段的教育之后,在无人的时分,我们还是对于骑士精神有种压抑不住的向往和景仰。因为骑士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荣誉,有自己的品格。我们向往这种有原则有荣誉有品格的人生。
我们曾经也有过这种骑士精神。就在春秋时代。
《韩非子》记载了宋襄公的泓水之战。宋国与楚国打仗,宋国军队列好了阵,等楚国军队渡过泓水来交战。宋国的军官对宋襄公说,楚军比我们军队人数多,我们应该趁他们在渡河时马上进攻,那样楚军必败。但宋襄公坚决不干,还说了一段话:“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这段话翻译过来,大意就是,君子说:不能攻击已经受伤的敌人,不能擒获头发已经斑白的敌人;敌人处于危险之地,不能乘人之危;敌人陷入困境,不能落井下石;敌军没有做好准备,不能实施偷袭。现在楚军正在渡河我就进攻,不符合仁义。等楚军全部渡过了河,列好了阵,我们再进攻。
宋襄公就是在坚持那个时代的战争的“礼”,宋襄公骨子里就有种骑士精神。当然,在那张战争中宋骑士败得很惨,还受了伤,第二年就一命呜呼了。
对于这场战争的评价,我们基本以《毛选》中的一段话为准:“我们不是宋襄公,不要那种蠢猪式的仁义道德”。
但史书对于这种“蠢猪式的仁义道德”的评价是另一种样子。比如史书就高度评价了宋国公子城与华豹之战中的华豹。故事大意是:公子城与华豹的战车在赭丘相遇,华豹张弓搭箭向公子城射来,却偏离了目标没射中。华豹动作敏捷,又一次搭箭上弦,公子城一见,十分不屑,大喊:“不更射为鄙!”意思是战争规则是双方一人一箭,你射了我一箭,现在该我射你了。你不守规矩,太卑鄙了!华豹一听,老老实实就放下了弓箭,等着公子城搭弓箭,结果很不走运,被公子城一箭给射死了。
史书没有嘲笑华豹“蠢猪式的愚蠢”,相反,肯定了他以生命为代价维护了武士的尊严。同样,《春秋公羊传·僖公二十二年》对宋襄公的评价是:“君子大其不鼓不成列,临大事而不忘大礼,有君而无臣。以为虽文王之战,亦不过此也。”
公子城与华豹的故事出自于《左传·昭公二十一年》。
类似的例子在欧洲同样可以随便找出来。1135年,英国亨利一世去世,他的外孙亨利二世和外甥斯蒂芬都觉得自己有权继承王位,斯蒂芬抢了先,登了位,结果亨利二世不服,领兵前来争夺。在第一次王位争夺战中,亨利二世才14岁,经验不足,准备不充分,还没开战就没了粮草。困窘之下,亨利二世居然向敌人斯蒂芬求援。而斯蒂芬居然当真慷慨解囊,借钱让亨利二世把军队打发回家了。第一次战争自然不了了之。
数年之后,亨利二世卷土重来,这次亨利二世精神十足,很快就将斯蒂芬打得落花流水,斯蒂芬俯首投降。不过谈判的结果让人眼镜跌得稀碎:双方约定,斯蒂芬继续做英国国王,只是宣布亨利二世为继承人,斯蒂芬百年之后,由亨利二世登基。
春秋时期的军队以贵族为主体,士兵人数不多,几百辆战车而已,每次战争一般不超过一天。那个时候的战争更像一次大规模的绅士决斗。他们在战争中比的是勇气和实力,偷袭、欺诈、乘人之危都是不道德的。这就是骑士精神。
其实,在东汉末期,这种骑士精神还依稀见得到一点影子。比如在《三国演义》里,两军真正面对面了,就局部战斗而言,比的是主将的武艺高低,主将被人挑下马,士兵决无拼死抵抗的说法,因为当时的战争本质上就是骑士(主将)之间的比赛。
春秋时代可以说是中国的骑士时代。
为什么春秋时期我们曾经有着与欧洲骑士一样的精神?因为《读书笔记(二):春秋时代曾经是贵族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