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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知青的蹉跎岁月(第六章:严寒要了小花的命)

  秋去冬来,我们迎来了在农村最难敖的日子。冷,是我们这些冬天在温室里长大的男女知青们的又一种痛苦折磨。我们有时候后半夜冻醒了,就会两三个人一个被窝里睡,那种感觉,就连现在想起来都感到十分温暖,真的是比亲姐妹还亲呀!那种亲情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可要说到让我们女的放羊,有的人就会问:

  “闲着那些男知青不放羊,非得让大姑娘放羊吗?

  那时候女知青放羊是最普遍的,男劳力要干的活我们女的更干不了。虽然毛主席说“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但是在农业生产中,男女还是有分别得。

  冬天刨粪就是个例子,人家男的把镐头抡圆了,一镐下去,刨下很大一块。可轮到我们女的就不行了,光那铁搞头举起来都费劲。难怪队长说我们那不是刨粪,简直就是弹棉花。对于赶车和扶犁杖那些摆弄大牲畜的活,那我们女的就更不行了。就连那在农民眼里好摆弄听说的毛驴子都欺负我们是女的,更别说大牛大马了。刚开始第一次往地里送粪那天,几个男知青为了谁当“驴吉普”(那时候农村人把毛驴车称作驴吉普)的车老板还进行了一番较量,最后还是队长亲自点名,让给了知青的头“二卜”。

  二卜赶起拉粪的车直奔山上跑,可他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让毛驴停下,一着急,想起在学校跑步老师喊的口令,于是就对毛驴也用上了,就听他不停地喊:

  “立定,立定。”

  那毛驴怎么能听得懂人的口令呢?照样往前走,他更急了,拿起鞭子就打,嘴里还学着队长的口气骂道:

  “他娘的,你还不听我的了。”

  这时毛驴也急了,不但没停,反而向前跑上了。眼看着车就跑到沟边了,二卜吓得魂都要没了,七魂跑了六魂。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从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抓住了毛驴的缰绳,同时就听“吁”地一声,再看那毛驴立刻站在那,纹丝不动了。人家生产队放羊的羊倌过来把他给救了。二卜当时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人家好了,又是鞠躬又是敬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听见羊倌说话,他才回过神来。

  就听羊倌说:

  “我说你这是领着小学生跑步呢咋的?还喊立定。”

  二卜眨巴眨巴眼睛,问他:

  “那喊啥?我听你喊‘鱼’。”

  羊倌笑了:

  “还虾呢,你要喊驴能听懂的话,喊‘吁’!驴就站住了。”

  二卜这下学会了,站在那“吁吁”的一个劲地喊。嘴里还说:

  “我喊‘吁’了,这驴咋不走呢?”

  羊倌就用手指着他说:

  “我看你真是被吓蒙啦,‘吁’是停下,想让它走,得喊‘驾驾’。”

  那时候我们学会了很多动物的语言,你比如说喂猪就喊“嘞嘞嘞”;喂马或者是喂驴就喊“哆哆哆”;而我们放羊的时候,赶着羊往山上走,就喊“喔喔喔”。其实有的时候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喊的是啥,如果羊实在不听说了,也会喊着它们的名字骂上两句。最厉害的还得说溜石头,那真叫是功夫,可以说是百发百中。这些个招数开始我们根本不会,都是后来跟生产队羊倌学的。那羊倌经常这样骂道:

  “王八蛋下的,你给我回来。”

  “我看你是真不要脸,今天我非打死你。”

  说着,一块石头过去,准准当当落到羊身上,羊吓得赶紧往回跑。要说的是那石头不是他直接用手,而是用他手里捡粪的粪叉子打出去的。跟你说,光学这个招数我就花费了很多心思,开始别说打手头,就连捡粪都放不进筐里。

  那时候不管人官还是羊倌牛倌,身后都背着个筐,用它装粪。就好像不背筐就不是官似的。可反过来说,背筐的也不全是官。刚背上筐的时候,尹桂琴、黄丽萍她们逗我,说:

  “国英当官了,背上筐了吗。”还问我:“刘国英,当多大的官啊?”

  我就顺着她们说:“当就当大官,管着一百多个呢。”

  刚开始我不背,我觉得寒碜。队长就说:

  “怎么能不背筐呢?你看有不背筐的官吗?不背筐的都不是‘官’。”

  其实他说的还真没错,那年代生产队、大队的干部肩上都挎个粪筐子,走到哪里背到哪里,就连大队书记也都一样。听说我们下乡的那个生产队队长冀德福,有一回去公社开会,背着筐就进去了,管事的叫住他,喊他出来,开他玩笑说:

  “老冀啊,看来你今个捡粪就得去厕所捡了,会场里怕是没有。”

  生产队的羊倌跟我们说,必须学会打石头的绝招,不然就不是合格的羊倌。后来我们慢慢也就学会了,哪只羊不听说乱跑,也学着他的样子,一边骂着一边打着石头。

  我们当时的样子难看得很,头上带着大棉耳帽子,脚上穿着大棉鞋;我身上穿一件开花的棉大衣,哪有一点姑娘的模样,咋看上去,俨然就是笨重的企鹅。但是,我们顾及不了那么多,因为冷呀!我怀里抱着赶羊的鞭子,带着哭腔问卢秀荣

  “你说这地方冬天咋这么冷呢?比咱们家那冷。”

  “在家不放羊,现在放羊在山上,能不冷吗?”

  “那你还想在这处对象呢。”我趁机说:“冻死,”

  她用手里的鞭子指着我说:

  “瞎说,谁跟你说我要处对象了?”

  我为了逗她开心,就瞎编说:“都知道,全青年点的人都知道。”

  这回她听出来是我逗她,就抡起手中的鞭子假装要打我,我跑,拼命地跑,她在身后拼命地追。最后我们俩都跑不动了,就都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再看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狼毛草,好像两个野人似的。后来我们经常那样取暖,在山上跑来跑去的。有一回她跟我发誓说:

  “国英你记着,我这辈子不回去,我不嫁。”

  我接着她的话说:“我和你想法不一样,我是啥时候回去,啥时候嫁。”

  那样的开心不是太多,在太阳快要落山,马上就要圈羊的时候,有一个大母羊就要生小羊崽。我们俩急忙跑过去,我弯下腰跪在地上,把刚出生的小羊羔抱起来揣进怀里,用棉大衣裹着,惟恐它被冻死。看那个小崽身上有几处黑毛,我就跟卢秀荣说:

  “就叫它小花吧。”

  随后赶着羊群开始往家走。

  说起那大羊生小羊来,也真奇怪,天越冷它越生,害得我们三天两头就抱着一个羊羔子回来,时间一长,我浑身都有一股羊腥味,难怪有的人见了我就叫我(羊)洋姑娘,更有的男知青见了我竟跟我打招呼说:

  “羊妈妈好!”

  “烦人吧?会说人话吗?”卢秀荣恶狠狠地骂他们:“回家跟你妈叫羊妈妈去吧!”

  也难怪人家那么叫我们,我们照看小羊羔的确都跟照顾小孩似得那么精心。有的小羊刚生下来羊妈妈没有奶给它吃,那我们就得把黄豆面搅拌成浆糊,一口一口的喂它;害怕它晚上冻死,有时我们就把最小的抱到屋里来,放到炕上与我们一起睡。

  为了方便记忆,我们还根据小羊的特征给它们起上名字,像什么黑乌嘴、大耳朵、卷毛、小花等等。

  那年冬天特别冷,尤其进入腊月以后,天不仅冷,而且风还特别大。白塔子那地方是咱们辽西与内蒙的交界处,属于草原型气候,风沙大,一到冬天干冷干冷的。而我们插队的那个后梅林皋又处在西北风的风口处,每年冬天都得刮好几次大黄风,现在知道那叫沙尘暴,当时我们也不知道,光知道一刮风就对面不见人,沙粒子打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眼睛都睁不开,瞎撞子似得摸着朝前走。

  那时候晚上睡觉一刮风我们就用棉被把脑袋蒙得严严实实的,把两个膝盖放到胸前用两只手抱着,俨然就是一个肉球。即便是这样,早晨起来棉被上、地上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沙土,有时还夹着雪花飘进来,雪花竟然都不融化。你说冷还是不冷吧!

  有一天晚上,天是又黑又冷还刮大风,我都要睡着了,卢秀荣出去解手,慌慌张张地跑进屋来,趴到我耳边上说:

  “国英,我看小花快要不行了!”

  我急忙睁开眼睛看着她说:

  “不能吧!睡觉之前咱们看她不还挺好的吗?”

  “是啊!可现在够呛了!”

  她沮丧着脸。

  “天太冷,冻的,要不还是赶紧抱屋里来吧!”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等我们俩把小花抱进屋里放到炕上时,就看它只剩一口气,已经奄奄一息了。其实我们住的屋比那羊圈也暖和不了太多,火炕凉的都冰屁股。

  “我去烧炕。”卢秀荣说着抱柴火就烧炕去了。可炕还没等烧热呢,小花死了。我们俩抱着小花哭啊!抽抽搭搭的,伤心极了。

  小花死的第二天,早晨要走的的时候,就见那大羊,也就是小花的妈,呆在羊圈里不出来,好像疯了似得来回转圈,嘴上还“咩咩”地叫个不停,你知道吗?它是在找小花啊!

  看到这,卢秀荣又伤心了,趴在我肩上说:

  “国英,我心受不了啦!”

  “可不是咋的,羊比人都强啊!”

  你别看我们能把小羊羔从山上抱回来,可大羊要是趴蛋了,那我们可弄不回来。说到这可能有人要问:

  “那羊也不干活,就上山吃草,咋还趴蛋呢?”

  我跟你说,羊趴蛋不是干活累得,而是季节和营养不良造成的。是它们自己把自己累趴蛋的。这可不是我自吹自擂,就这知识,别说城里人,就连有的农村人也满算上,我敢说他们都说不清道不明!整不明白咋回事。

  羊趴蛋多数都发生在每年的冬春交接的季节里,初春时节,气温回升,青草泛绿。吃了一冬天枯草的羊们,此时闻到了青草的芳香,总是把嘴扎在地上寻觅刚刚露出地面的青草伢子,啃呀啃!这个地方啃不着就满山乱跑,一天下来嘴唇都啃肿了,但肚子却没填饱。

  天长日久,又累又饿,不趴蛋才怪呢!

  羊趴蛋的惨状很招人可怜,骨瘦如柴的趴在那“咩咩”地叫,可就是站不起来,走不动。把我气急了,打它,拿皮鞭子抽它。可无济于事,它照样站不起来。

  最后实在没法子了,我就对我那伙计卢秀荣说:

  “秀荣啊!我在这看着趴蛋羊,你赶着羊群先回,找车来把它拉回去吧!”

  我看着她赶着羊群走了,还大声冲她喊着:

  “你到家快点来!这山上有狼啊。”

  卢秀荣答应着赶着羊群走了。扔下我还有那个趴蛋羊,孤零零的。我开始的时候,还咿咿呀呀地唱歌给自己壮胆,可随着天越来越黑了,我有点害怕了,最后星星都出来了,可还是没有人来。我感觉头皮发炸,小时候听我妈说,要是感觉头皮发炸,那就是有狼要来了。当时总是乱想,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到后来我都急哭了。不单单是我着急,那个趴蛋羊也来凑热闹,还咩咩地叫唤上了。我心想,这不是成心叫狼来吗?我就用脚踹它,说:

  “都怪你个倒霉鬼,我一会走了,撇下你喂狼。”

  可说归说,我还是没走。这时候我突然想到我妈还说过,狼最怕火光,要是有狼来就点火,我们放羊的人身上都带着火柴,当时我就把火点着了,火苗子一高,我的胆子倒是大了,可羊胆子小了,叫唤的更厉害了。正这么个时候,我听山下有动静了。不一会就听有人喊:

  “国英,刘国英。”卢秀荣的声音。

  又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道:“小刘,小刘。”

  都没用我回答,那个趴蛋羊比我喊的声都大,队长赶着车直奔过来,我和羊都得救了。

  能治好趴蛋羊的方法非常简单,那就是给它料吃,也就是喂它粮食,以便增加营养。增强体质最好的料就是黄豆和黄豆饼,再就是让它多饮水。为了让它喝水,提前喂它盐吃,羊吃了盐就会口渴,口渴就要喝水。

  不光是羊,驴和马由于营养不良、干活太多,也有累趴蛋的时候。即便是我们人,也有因为体力透支,超负荷作业把身体累垮的比比皆是。此时有的人也会说:“诶呀!这活太累啦!都把我累趴蛋了。”

  可那只趴蛋羊没等到治疗,第二天就让队长给宰了,成了刀下之鬼。头天晚上刚把趴蛋羊拉回来时,队长就跟李书记说:

  “食堂快一个月没见油腥了。”回头他指着趴蛋羊说:“要不然宰了它给大伙开开荤吧。”一听这话我都傻了,我还正准备给它加营养呢。可没等我说话,卢秀荣先不干了,她用身子护住羊,尖着嗓子说:

  “不行,谁也不能动它。”

  她这个举动太突然,再加上声大,把队长吓的一激灵,过一会,定了定神才说:

  “这是咋说的呢,吓了我一跳。”

  卢秀荣怕硬的不行,就又来软的,哭着说:

  “队长啊,你就可怜可怜它吧,要是实在想吃它,也得先治好它,让它长点肉啊!”

  书记看看队长没说话转身走了,队长也要走,临走之前扔下一句话说:

  “那就让它长一宿肉,明天再说。”

  那天夜里,我们俩倒班护着它,除了让它多长点肉,还有就是防止队长他们把它偷走。就是那样还是没看住,第二天晚上我们俩放羊刚进院,就见人们脸上都带着笑,队长从食堂出来,看见我们后高兴地挥着手喊道:

  “小刘小卢啊,你们俩立功了。”

  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知道立了什么功。刚要问队长,可他好像有急事,慌慌张张往大门外跑,不一会领着好几个人回来了,就看那些人有说有笑,嘻嘻哈哈的。当他们走过去后,队长也嘿嘿地笑着回过头来喊道:

  “今天食堂有包子吃,包子里包的全是肉。”

  听他一提肉,我明白了,当时就对卢秀荣说:“完了,包子肯定是羊肉的。”

  卢秀荣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愣,接着一转身发疯似地跑着进了食堂,等我也过去时,卢秀荣都从屋里出来了,站在门口哭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她说:

  “她们把羊给宰了,锅里的包子就是。今晚请大队生产队的领导吃饭。”

  我们俩伤心了好几天。吃包子的时候,我们俩气的都不吃,李书记就劝我俩:

  “功臣当属两个羊倌,要是没有趴蛋羊,今天大伙能吃上羊肉吗?”

  书记的话乍听上去,我们俩不像是功臣,倒像是罪人,好好的羊让我们放的趴蛋了。其实他说的也是实话,要是那个羊也和其它羊似的活蹦乱跳的,队长就是长两个脑袋也不敢吃羊。这也正是他不让我们俩治好趴蛋羊的真正原因。

  青年点光知青就七十多个,再加上外来的七八个客人,一个趴蛋羊也架不住吃,虽然我们求情让它多活了一夜,可一宿的工夫肉也多不了几斤。等到第二天肉没了,剩下的只有羊骨头。队长指着羊骨头吩咐食堂说:

  “放羊汤。”回头又叮嘱道:“锅里多放水,水就是汤。”

  队长心里清楚,骨头没几条,主要是让人们有汤喝。羊汤好了,队长先过去,用手一拉锅盖,那锅里的热气呼地一下冒出来,把它烫得急忙扔掉锅盖,向后跳出去好几步远,喊道:

  “他娘的,烫死我了。”

  随后他抖了抖手说:“羊肉是没了,汤多,有的是,骨头汤也是好玩意,大补。”

  “四眼”就说:“好羊的骨头汤大补,一个趴蛋羊的够呛,别喝完了人再趴蛋了。”

  队长过去把他手里的汤碗夺过来,一本正经地说:

  “你怕趴蛋,就不要喝了。”

  庄芸芸想给四眼个台阶下,就笑着说:“‘四眼’,我看你没喝趴蛋羊的骨头汤也经常趴蛋,一袋子粮食都拿不动,都不如好妇女。”

  庄芸芸的话把大伙都逗笑了,队长也笑了。四眼马上抓住机会,过去端起骨头汤就喝,一边喝还一边说:

  “趴蛋羊的骨头汤必需多喝,多喝人就不会趴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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