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缘为冰》未完待续
图/文：梁佛心
班长让全班新兵把左手举起来。
有人举起来左手。
有人左看看，右看看。两只手，左手举一下儿，放下来。右手又举一下儿，又放下来，再举左手。
两只手，在耳朵边儿上不停地上下捯腾着，不知道到底该举哪只手。
还有的，竟然举起了右手。
还真是有左右不分的新兵。
这时，传来了值星排长清脆的哨声——
“休息十分钟。”
说来也奇怪，自打从北京上了火车，再来到新兵连，一直都不怎么喝水，也不怎么解小手儿。
在北京，喝水少了就上火。
在这儿，一天到晚不喝水，也不上火。
连里给了十分钟休息，全班竟然没有一个人上茅房。
班长让大家伙儿找个地方儿坐下，歇歇腿儿，十分钟之后站军姿。
班长说：
“站军姿很累哦，来，坐一哈哈儿。你两个北京娃儿说几句话，让我们听听，熟悉熟悉普通话。”
班长的这几句话里，有一句方言“坐一哈哈儿”。
咱们前边儿说到过“哈哈儿”这句巴蜀方言，那是我们下火车的时候儿。
在那个语境里边儿，“哈哈儿”是“马上”的意思。
用到这儿，这个“哈哈儿”的时间概念延长了一点儿，应该是“一会儿”的意思。口语发音：“yīhāhēr”。
还有一句有意思的话：“北京娃儿”。
班长管我跟陆万航叫“北京娃儿”。
在这里，绝对不是班长要占我们哥儿俩便宜的意思。
在四川，这个“娃儿（口语发音：“wèr”）”是个大众昵称。
这个“男娃儿”“女娃儿”没有年龄限制，多大岁数儿的人，都是“娃儿”。而且，上不封顶。
总之，到了人家那块地界儿，人家怎么叫，您就应着就行了。
您要是跟人家搬杠，说人家占便宜，充大辈儿，那可就是咱们的错儿了。
咱们也得入乡随俗啊，您说是不是？
听着有意思吧——好像这巴蜀之地，就是个偌大的幼儿园——就是个没有阿姨，全是娃娃的大幼儿园。
我还记得，陆军璞跟我学过一个老太太说话。
那是他在宜宾九十九信箱搞保卫的时候儿的事儿。
他说，他们那里有个老太太，特别爱捯饬。
还有个老头儿，偏偏就爱跟那个老太太逗咳嗽儿（耍贫嘴）。
——“捯饬”，北京土话。指为了漂亮，对发型、服装、面容进行整理、收整，梳洗、修饰。
一天，那个老头儿说那个老太太：
“老孃儿，你操的很哦。”
——“老孃儿”，巴蜀方言，口语发音：“làonīr”。指的是老年妇女。不过，四川人也喜欢管自己的媳妇儿叫“老孃儿”。
——“操”也是巴蜀方言，用在这儿，跟北京的“捯饬”意思差不多。指喜好穿衣打扮追时髦的人。追求时尚的年轻人，又叫“操哥”“操妹儿”。
那个老太太说：
“哎哟，人家是女娃儿哒，打个摩登儿咋个嘛？”
您看看，人家老太太，自己个儿都说自己个儿是“女娃儿”。
谢班长，让我跟陆万航说几句普通话。
说什么哪？我这心里琢磨着。
这当儿，就听见有人叫我。
原来是陆军璞过来了。
还没到跟前儿，陆军璞就问：
“刚才你们乐什么哪？”
我见陆军璞来了，就跟班长说：
“这是我的发小儿，同学，叫陆军璞。在我们学校是说相声儿的，您听他说，比听我的有意思多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