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对林黛玉影响很大。之前她一直对薛宝钗的存在耿耿于怀,直到第四十五回,林黛玉终于放下心防,真心接纳了宝钗。这背后有薛宝钗的初心不改的坚持,也有林黛玉成长心性成熟。不管怎样,接纳薛宝钗还是让林黛玉获得难得的快乐,更与宝钗推心置腹说了自己在贾家的难处。
(第四十五回)黛玉叹道:“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极好的,然我最是个多心的人,只当你心里藏奸。怨不得云丫头说你好,我往日见他赞你,我还不受用,昨儿我亲自经过,才知道了。你方才说叫我吃燕窝粥的话,虽然燕窝易得,但只我因身上不好了,每年犯这个病,也没什么要紧的去处……老太太、太太、凤姐姐这三个人便没话说,那些底下的婆子丫头们,未免不嫌我太多事了……况我又不是他们这里正经主子,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他们已经多嫌着我了。如今我还不知进退,何苦叫他们咒我?”
林黛玉从薛宝钗一来就与她不对付。原文说宝钗性子好,为人平和,深得贾家上下心。所以小丫头们都喜欢和她玩,令林黛玉心中抑郁。
林黛玉的心理与史湘云很像。林黛玉不来,史湘云是贾家最重视的表小姐,林黛玉一来抢了史湘云的宠爱,不免会心中不忿而针对黛玉。史湘云性格“英豪阔大宽宏量”还不明显。林黛玉孤高自赏目下无尘,加之性格敏感对薛宝钗的恶感更甚。
薛姨妈一来就对王夫人说宝钗的金要找有玉的配,明目张胆推销金玉良姻,让林黛玉对薛宝钗敌视更甚,认为薛家母女来贾家图谋甚大,一切表现都是做作、假装,“心里藏奸”。直到林黛玉感知薛宝钗做的两件事确实令人无话可说,才被宝钗征服。不但与她冰释前嫌,更将在贾家生活的不如意和盘托出告诉宝钗。
(第四十五回)细细算来,我母亲去世的早,又无姊妹兄弟,我长了今年十五岁,竟没一个人象你前日的话教导我。
古代女子有“五不娶”。《大戴礼记·本命》:“女有五不取:逆家子不取,乱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恶疾不取,丧妇长子不取。”
林黛玉父母双亡,属于“五不娶”中“丧妇长子不取”。意思是失去母亲的长女因为没有母亲教导,礼仪礼节教育缺失而不娶。
“丧妇长子不取”再《红楼梦》中有现成的例子,比方邢夫人也是“丧妇长子”。她父母早丧身下有弟妹,邢夫人给贾赦填房,其品格日常作为可见一二。尤氏与邢夫人情况类似,所以她们只能做填房。
林黛玉没有母亲,寄养在舅舅家。贾母虽爱她,却不像母亲那样教育外孙女。舅母王夫人有教导之责也不如母亲,更不愿管她。
所以,林黛玉与贾宝玉偷看禁书《西厢记》《牡丹亭》,与贾宝玉产生感情等一系列在当时社会认为是“不才之事”,她却浑然不觉有问题。皆因缺失母亲教养。女儿有母亲教养,从小到大循循教导,知道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
薛宝钗听林黛玉说出“良辰美景奈何天”,就知道她看了禁书。找机会和黛玉推心置腹讲一些母亲对女儿才说的教育,对林黛玉的情感冲击是巨大的。薛宝钗如果不对她真心实意,怎么会管她看不看禁书?巴不得她看禁书被所有人知道才好呢。
(第四十五回)林黛玉说:“从前日你说看杂书不好,又劝我那些好话,竟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错了,实在误到如今。”
林黛玉听了薛宝钗教育她不该看禁书之事本就感动,宝钗又来开导她保养身体。不但关心她日常吃药,还翻了很多医典药方,认为林黛玉吃的人参肉桂太多对身体不利,应该吃燕窝食补。
宝钗所说道理,林黛玉饱览群书如何不知道?奈何她在贾家不是正经主子,每年生病各种折腾,引贾家奴才反感而不敢轻举妄动。她在诗中感叹“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就是指此。
薛宝钗拳拳真心为林黛玉考量,黛玉“心比比干多一窍”,自然能辨明真情还是假意。
宝钗为黛玉所做的两件事,彻底打开黛玉心结。至此,才有钗黛合一的美谈。林黛玉也敞开心胸过了一段有知心朋友的快乐日子。
世人对薛宝钗多有误解,其实看林黛玉对她的认知过程就知道宝钗为人难得。说宝钗坏的还停留在林黛玉少年时的见识。只有真正认识到宝钗真的好,才会如林黛玉一样幡然醒悟是“我错了”。对此,林黛玉“我错了”三个字足以给薛宝钗的人品盖棺定论。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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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 ;
《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1990/2018 ;
《红楼梦》程乙本·启功校订;
《红楼梦》绘全本·清·孙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