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匪患有多乱,深夜一把火,烧出一段催人泪下的好故事】今夜必定不会寻常。位于苏皖交界处的店集镇,月似弯钩,清辉逼人。石材和马旦都是生意人,俩家毗邻而居。只不过马旦的房子是租的,房东正是本地人石材。这天夜里,看似平常,谁承想,一场横祸正在赶来的路上。石材因为闹肚子起来上茅房,看见租客马旦的家还亮着灯光。按理说这很正常,马旦开了一家典当行,买卖红火,差不多日进斗金,让人眼热。而石材常年倒腾山货,买卖一直不温不火,有时候手里缺钱,就得厚着脸皮去跟马旦借,这马老板二话不说,借少给多,眼不眨一下。所以说像今晚这种情况,马老板不睡的原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家盘点库银呢,瞧这算盘珠子打的噼里啪啦直响。
石材扭头进了茅房,等他出来时察觉不对劲了,马旦家的屋顶怎会趴着一个人,因为当天的月牙不说很亮,可足以让人看清此人的动机绝对不那么简单。
此情此景吓得石材一个趔趄,即使弄出很小的声响,屋顶上的黑衣人蓦然转回头,旋即一道飞镖射来,石材慌忙躲避,噗地一下,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此举吓得石材大气不敢喘,他窝在暗影里,默默注视着黑衣人悄无声息离开了。
石材捡起飞镖回到屋里,他老婆翠儿已是怀胎十月,听了石材的一番描述,吓得魂不守舍,尤其是在灯下看见飞镖,更是面如土色。这是土匪魏老七的信物,只要见到此物就会明白,这一伙打家劫舍的土匪们已经光临此地了。
石材和翠娥越想越怕,看来马旦家已经被土匪盯上了,刚刚的黑衣人只是探路的小喽啰,可能大队人马随后就到。马老板一家危在旦夕呀。石材感念马旦平日里的照顾,他决心冒一把险,知道通风报信可不是什么好事,刚刚那把飞镖就是土匪给他最严厉的警告。石材尚在犹豫着,她老婆翠娥倒是催他赶紧去报信呀,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石材擂响马旦家的大门。马旦慌慌张张出门迎接,巧的是马旦的老婆慧娘也是怀胎十月即将临盆,俩口子来自遥远的东乡,老家还有十亩地呢。
马旦以为石材又缺钱花了呢,哪知道石材送来的却是腥风血雨般的消息。
马旦和慧娘犹在举棋不定,曾经混过黑道的石材急得直跳脚,他说收拾细软赶紧逃吧,晚了,保不齐会血溅典当行,落个人财两空。
这一刻马旦忽然觉得石材是眼红自己的买卖,设计将其赶走,然后好一个人独吞。好在老婆慧娘的一句话,让马旦有了坚定离开的决心。慧娘说先回老家躲一阵子再说。
马旦随便找个借口支走了石材,财不露白嘛,因为这些年他的确发了财,起码攒下两大箱黄金。
马旦有自己的马车,这在当时相当的牛气。
马旦将黄金装上车,又把怀孕的老婆抱上去,临走时,他指着石材的家说,看着吧,一准是这家伙眼红咱们,才处心积虑背地里耍阴招,等咱们回老家把这两箱黄金处理好,再来找孙子算账也不迟。
马旦驾着马车一路往故乡飞奔,走不多时,看见前方有一溜火把蜿蜒着迎面奔过来,他赶紧把马车赶去另一条岔道隐蔽,也就半袋烟的功夫,一群马队风驰电掣闪了过去。
马旦和老婆吓得够呛,马旦索性站在马车上冲西张望,不一会儿,只见自家住的方向一片火光。
马旦还在心里嘀咕,怎么会这样,今晚发生的事的确有些离奇。他正准备将马车掉过头来,却在来时的路上,模模糊糊发现两个人影,有一个走路踉踉跄跄,嘴里抱怨道,实在是走不动了。有一个劝道,再忍忍,前面有户人家是咱们的老相识,咱们去他家里先躲躲。这功夫,也不知道马哥脱身了没有。
马旦赶紧迎过去,一看还真是。石材看见马旦嚎啕大哭,马哥你还活着啊,看见没有,土匪迁怒于我通风报信,他们一把火烧了我家的房子呀,我…我啥都没有了。
马旦这会儿全明白了。他握住石材的手感激涕零,谢谢兄弟救了我全家。对了,石兄这是要干嘛去?
石材哭着说,店集镇是回不去了,只能去朋友家先躲一阵子再做打算。
值此,马旦和老婆慧娘竭力邀请石材和翠娥去东乡居住,马旦掀开马车上棉布帘子,指着那两箱黄金说,这些东西够我们两家吃一辈子了。
当石材听说店集镇离东乡接近一千里地时,他婉言谢绝马旦的好意,提出让马旦捎上他们一段,只要过了前面的金沙河,就算安稳了。
望着西面冲天的火光,马旦心里着实过意不去,石材为了他可是一无所有了。月光虽是惨淡,可也照见此地的大致方位,居然是盘龙谷的所在地,也恰好是石材家祖坟的位置。因为石材父母的后事还是马旦亲自给张罗的。
马旦和老婆慧娘商议后决定,送给石材一箱黄金,待日后重新回去起楼盖屋,这样他们俩口子心里还能好受些。
想不到石材坚辞不受,马旦只好搬起黄金去了石材家的祖坟,他用铁锹挖下一个坑,把黄金埋了,他对石材说,你不要也好,咱俩就把黄金放在爹娘身边守着,等土匪走了,我再回来,咱哥俩一起把房子重新盖起来。
石材旁边揶揄道,也不背着我,就不怕我把黄金给私吞了。
马旦说给你都不要,我还怕你盗。
他们一起坐上马车赶往前方的金沙河。他们走后不久,一群土匪沿着东乡的方向追了过去。要不说,有时候冥冥之中真有神灵照应,试想一下,马旦若不是遇见石材两口子,这会儿正沿着大路奔跑在去往故乡的路上,那么,马车跑的过快马么?
到了后半夜,更深雾重,两位孕妇被马车颠得肚疼不止,马旦和石材对望一眼,感觉不妙,会不会要生了。
这节骨眼上可真要了人命,要知道天一亮,土匪就会发现这条小路。怎么办,赶紧就近找村里的接生婆帮忙。
马旦拿着一锭黄金敲开一家住户的大门,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老汉不但把家里的火炕让出来,还亲自为他们找来一位接生婆,可惜的是,这位接生婆,医术不怎么好,慧娘生下儿子后不省人事,是死是活不知道,反正还有口气。轮到翠娥生孩子,碰上大出血,接生婆手足无措,大人没保住,死了,小孩子暂时还活着。
这时候,外头马蹄声杂乱无章,零星的火把慢慢聚集,由远及近,土匪们肯定是追上来了。在这危急关头,一刻都不敢多待,马旦吩咐悲痛欲绝的石材去牵马车,他自己冲进里屋,看着血泊中的翠娥,他又扔下一锭黄金吩咐接生婆好生安葬。马旦又找来两个柳条筐,把翠娥生的女儿和慧娘生的儿子分别放进去。
正在这时,石材急急忙忙冲进来,马旦还没来得不及告诉他,翠娥为他生下的是女儿,石材已经提着两孩子爬上了马车。马旦抱着昏迷中的慧娘随后也上了马车,他们一刻不停往金沙河赶去。
金沙河的岔道多了去,只能祈祷老天的照顾了。处在悲痛中的石材一路上号啕大哭,哭他死去的老婆,筐里的孩子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更不用说询问是男是女了。
到了金沙河畔,天已放亮,石材常年贩卖山货,对这一带的路况极熟,知道此处的河水不是太深,水仅仅没到马肚子那儿,所以他不带犹豫的赶着马车涉水而过。殊不知河流上游第一波洪峰来了,更大的洪峰还在后头酝酿呢。
走到河道中间时,一个巨浪拍了过来,瞬间就把两个孩子给卷走了。还好两只柳条筐又浮了上来,漂在远处载浮载沉。石材大叫一声,儿子。
其实他不知道翠娥为他生的是女儿,过去生儿生女全凭算命先生的一张嘴,根本就不靠谱。
马旦第一时间跳进河里,他一个猛子游到一只柳条筐跟前,伸手拽住了它,真是惊喜万分,柳条筐里装着的正是他和慧娘的亲生儿子。而石材和翠娥生的女儿就在前方不远处,眼瞅着那只柳条筐越飘越远。马旦以为石材会紧跟自己身后跳下马车,谁承想,倒霉的石材一脚踏空,踩进马车的帮辕中缝拔不出脚,越是挣扎挤的越是厉害。在这紧急关头,上游的第二道洪峰已经堆起数十米高的浪头,犹如千军万马杀奔过来,若是再不上岸,马旦他们必将连同马车一起葬身河底。
马旦发生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若是把儿子送回去再回来救石材的女儿,肯定是来不及了。怎么办,看到石材为了救自己一家已经是家破人亡,眼瞅着他和翠娥仅剩的骨血就在前方,不能不救啊。这时候,慧娘已经醒了过来,她在马车上呼喊马旦的名字。马旦很快做出决定,只要老婆还活着,儿子以后还可以再养,儿子,老爸对不住你了。
说完,马旦轻轻推开装有儿子的那只柳条筐,眼睁睁看着被浪花瞬间卷走了。这一切都被石材看见了,他停止了挣扎,只是惊得张大嘴巴观望,马旦在水里连续几个猛子游到另一只柳条筐跟前,他伸手捞起,拼命游了回来。
到了马车跟前,看见慧娘那张刚刚苏醒的惨白的脸,他真不敢说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放弃了,因为他知道陷入昏迷之中的慧娘还不知道自己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他灵机一动大喊着,慧娘快接住咱闺女。
惊慌失措的慧娘一把抱住闺女呜呜哭了起来。
石材全明白了,敢情是马旦为了救自己的女儿,把本已到手的,他的亲生儿子又扔在水里死活不管了。
此时的他,已经稀里糊涂拔出了脚,他怒不可遏揪住马旦狠狠打了一拳,看着早已消失不见儿子,他悲痛万分,哭着喊出一句,马旦,我们全家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说完,他一头扎进了水里。
马旦几乎要绝望了,兄弟,你咋这么性急呀。
洪峰即将杀到,滔天巨浪已经将牲口吓得狂躁不安,就这样了。马旦伤心欲绝,他挥起鞭子,在洪峰到来前的一刹那,他赶着马车爬上了岸。
即便爬上岸,马旦也没有放弃寻找他的好兄弟石材。他和慧娘沿途搜寻,直至到了海边才罢手。又经过半年的时光,马旦终于回到了故乡。
两口子为了纪念石材和刘翠娥,他们给女儿起名马小娥。一直到小姑娘长大懂事了,马旦都没告诉老婆实情,至于马小娥就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时光荏苒,马小娥六岁那年,一场大病夺走了马旦,从此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好在这些年积攒下丰厚的家产,日子过得还算充裕。哪料到马旦的叔伯兄弟起了黑心,他们勾结外人,里应外合逼得慧娘走投无路,天天官司缠身,到最后竟然把家底赔光了。这还不算,马旦的堂兄又找来了人贩子,准备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将慧娘母女装进麻袋贩卖他乡,得到消息,慧娘领着女儿连夜逃走。
娘俩蓬头垢面沿路乞讨,因为慧娘心里还有希望,那就是马旦埋在盘龙谷里的一箱黄金,有了它,慧娘准备东山再起,她要去府衙状告那一帮吃里扒外的恶人。
想法终究是美好的,可是路途遥远,店集镇远在千里之外,坐马车去都要半年之久,更何况要一步步去量了。
经过四年多的长途跋涉,慧娘和女儿到了徐州,这时候,马小娥已是十岁的小姑娘了,长的那真是眉眼清爽,妥妥的一位美少女。慧娘越看心里越犯嘀咕,女儿长的怎么跟翠娥那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不成当初是马旦抱错了,不可能啊,她在马车上明明看见马旦先是拽住一个柳条筐,那可真是看了不下十几遍,后来才放手的。慧娘想的头疼,并因此害了一场病,为了养病,她和女儿就在徐州住了下来,这一待就是八年,马小娥也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慧娘一看更不得了,只要女儿往她面前一站,她恍惚觉得就是死去的刘翠娥活生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午夜梦回,她醒了,也不知是死去的马旦托梦给她,还是她前后一捋恍然明白,马旦是故意为老石家留下的骨血,反而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葬送了。
这一天,慧娘收拾好行装,她做出一个决定,她要把孩子给老石家送回去,并且告诉孩子的身世,如果金子还在,她要为老石家起楼盖屋,把所有的恩情一并还回去。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世上还有两个人,一直在苦苦寻觅她娘俩的踪迹。
这些年,娘俩攒了一些积蓄,虽然不多,但是去往店集镇的费用还是足够的,所以慧娘决定雇一辆马车星夜兼程赶往百公里外的店集镇。
虽是十八年没见,店集镇已是大变模样,依稀还是找到了石材家的老宅基地。
当年曾被一把火全部烧毁,如今呢?
慧娘简直不敢认了,矗立在原址的居然是一所高大的楼宇,光瞧门口蹲着的这对石狮子就够威武的了,不用说里面的亭台楼阁,飞檐斗拱了,那真是处处透着金碧辉煌,一看就是超级富贵的人家。
慧娘愣在门口不知进退,第一感觉是原宅基地被人侵占了。她打算离开,可这位送她们来的马车夫却想趁机敲一竹杠,来时说好五个银元,这会儿坐地起价要十个。
慧娘和马小娥又气又急,当街吵吵起来。这位马车夫居然说认识这里的刘督军,不想吃官司赶紧掏钱。
外面的吵闹声自然把里面的人惊动了,一群下人簇拥着像是一位管家的男人走了出来。这真是,慧娘和这位管家刚一照面俩人就定住了,这位管家嚎哭一声,嫂子,我可找着你们了。
读者是否会有疑问,这位貌似管家的男人会是谁呢,可能很多人都猜对了,他就是当年投水自尽的石材。
说是自尽,水性超好的石材想死岂能那么容易,他在水里浮浮沉沉往下游漂去,途中遇见一位渔翁,手里提着一个筐正在端详,绝望中的石材心头一震,因为他认得这只柳条筐,他赶紧游过去,真是谢天谢地,他的儿子毫发无损的在里面蹬腿呢。
在渔翁的帮助下,他和儿子回到了家。他给儿子起名石岗。虽然家已被焚毁,幸亏马旦在墓地留下一箱黄金。即便使用这些黄金的时候,石材依然是对马旦叫骂不绝,骂他是畜牲,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有了黄金,石材起楼盖屋重拾马旦曾经做过的生意,没几年他就发了财,有了钱他供自己的小舅子去念书,也就是死去的老婆刘翠娥的亲弟弟。还真是押对了宝,他小舅子真争气,如今已是威震一方的大员,人称刘督军。
儿子石岗,十八岁那年有了胡须,平常他没仔细看过儿子,这次细细一端详,惊得是魂飞魄散,这分明是仇人马旦活生生地立在他面前。多年前的一幕重新浮现在眼前,马旦拽住一只柳条筐,他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最后一狠心松了手,然后不要命地把另一只柳条筐给救了回来。
他赶紧找到当年的接生婆,这位害人不浅的老婆子,明确无误告诉他,死去那个女人生的是闺女。石材当时就惊呆了,天哪,死的那个女人就是他老婆刘翠娥啊。苍天,石材啥都明白了。
别看儿子刚满十八岁,在亲舅舅刘督军的安排下,已是一名年轻有为的旅长。
石材毫无保留把儿子的身世和盘托出,父子俩人抱头痛哭一番,当天就坐上火车赶往千里之外的东乡。
到了当地,他们找到了马旦的家,早已物是人非,马旦已死,慧娘和马小娥远走他乡,生死未卜。
知情人偷偷告诉爷俩一个石破天惊的大秘密,石材听完气愤得几乎咬碎了牙龈,他发誓要为慧娘讨回公道。其实,石材和儿子刚一进村,马旦的叔伯兄弟们打眼一看,个个头皮发麻,知道大祸就要临头了,因为他们看见一位穿着军装的马旦回家了。
刘督军亲自插手过问此事,马旦的叔伯兄弟很快被绳之以法,首犯直接人头落地。马旦和慧娘的家产重新回到儿子马岗的手中。
慧娘听说亲生儿子还活着,当即喜极而泣,嘴里嚷嚷着,儿啊,你在哪儿,妈妈想你呀!
石材赶忙安慰道,嫂子别急,马岗在你老家正四处找你呢,我这就去发电报。
看着业已长大成人的闺女,石材真是百感交集,忽然又想到体格健壮的儿子石岗,他心底突地一亮,若是这俩孩子能撮合到一起结为夫妻,算不算是天作之合呢。
就不知嫂子那边能不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