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死神擦肩而过,只因我做对了一件事】零七年那会儿我二十岁,对于修车这门手艺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了,可师傅一直瞧不上我,经常讽刺挖苦我,说我是块朽木只能当柴火。我嘿嘿笑笑,当面不敢顶撞,虽说师傅的修车技术相当过硬,可他个人素质方面却很low,不信我举个例子让你们眼见为实,并不是说我这个当徒弟的喜欢搬弄是非,反正当时的场面,真可以说是用触目惊心来表示,的确是挺惨的。
对了,我师傅姓寇,三十多岁还是光棍,人家背后都喜欢叫他老抠,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估计大家心里已经有个数了。
我们修理厂紧挨国道旁,所以经常有过路司机找我们去修车。对于这种差事,我师傅就跟狗看见了骨头,当时非常流行宰客这种事,那些过路司机也是心知肚明,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没办法,出门在外,遇事只能选择花钱去消灾。
那几天老是瓢泼大雨,终于放了晴,一位倒霉司机神情焦灼跑进修理厂,说他的货车坏在了老鸭山下。修理厂简单做了登记,司机挺年轻,岁数和我师傅差不多,这人和气,让我们喊他大齐就行。话不多说,我和师傅开着面包车拉上大齐就去了现场。
老鸭山下果然停着一辆厢式货车,大齐说,车上拉的是冻虾,准备去大港码头卸货,九点钟的货船,现在是七点一刻,问我们几点能修好,若是赶不上,这四十几万的对虾,一旦化冻可就全砸在手里了。
至于车辆发生哪类故障呢,大齐是这么解释的,他说到了老鸭山下,他停车方便,然后再上车就起不了步了,意思是说死活开不动了。
我师傅经验老道,他围着车辆转了一圈很快发现了毛病,有一个轮毂热的烫手。师傅做出判断,说是刹车片脱落造成的原因,需要拆下轮毂予以更换,费用嘛接近一万,你觉得合适,我们就干,不合适你另找别人。
大齐哭丧着脸说,我还能找谁,死活就靠两位兄弟帮忙了。
我师傅像逮了条大鱼那般沾沾自喜,他掩饰不住得意吩咐我先干着,他自己开车回去拉配件。
师傅走后,我成了老大,凡事得由我说了算。我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这辆出现故障的左后轮,不是我吹,这种停车起步难的问题,我经历的太多了,我觉得眼下的这个毛病,看起来问题不大,肯定是脱落的刹车片和轮毂挤在一起才导致车辆动弹不得。但是小伙伴们有所不知,我在这里给各位稍稍科普一下,假如谁往后再遇见这种情况,记好了,车辆往前走不是开不动嘛,那你挂上倒档往后倒倒试试,刹车片自个就会脱落,不要问为什么,然后你驾车往前走,包你一顶一的管用,但是行车速度不要太快,等送完货再有条不紊去把车修好。
所以说大齐哥今天遇到的情况大体上没什么两样,问题是,就这么让齐哥把车开走了,我那位视财如命的师傅,回来一看,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能饶了我吗。
可是再看眼前这位几乎要哭天抹泪的大齐哥,我于心不忍,出门在外谁会没个难处,且不说这修车的费用过于高昂,即便把车修好了,在时间上也不一定能握好,毕竟开船不等人,万一这车价值连城的大对虾,全部砸在齐哥的手里,你说他还能活嘛。
所以我脑子一热啥也不管了,我说齐哥你上车听我指挥。他也听话,嗖地爬上驾驶室。我大声命令他往后倒车。再看这位大齐哥脚踩油门平稳往后倒车,只听见咔嚓一声响,你们瞧,被挤的死死地刹车片果然脱落了。
我说好了,你往前开吧。
这位大齐哥用一种半疑半信的眼神看着我,他轰一脚油门挂上一档,货车顺顺当当开动了,而且给人一种无比丝滑的感觉。我说船不等人,你赶紧走啊,只要路上慢些开,我保证你没事。
再看这位大齐哥,虽是而立之年的他竟然眼圈红了,他坐在驾驶楼里冲我抱拳说,小兄弟,咱们有缘还会再见的。说完,他驾驶着货车离开了。
齐哥前脚刚走,我师傅兴冲冲回来了,一看货车不在了,他恼羞成怒问我怎么回事?我实话实说,我说即使咱们快马加鞭给他修好了,他都不一定能赶上货船,我觉得问题不大,就让他先走了。
我师傅居然冲我爆出粗口,他说赶不上货船关他屁事,是你搅了老子的好事。这还不算,他竟然撇下我径自开车去追撵齐哥要钱。我紧跑几步跳上车忙着阻拦。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声天崩地裂的炸响过后,海量的泥石流自天而降,竟然将大半个公路给掩埋,我滴妈呀,我整个人被吓的浑身颤抖,这要是在原地四平八稳修起车来,估计我和齐哥还有我师傅指定会通通被活埋。
按理说我师傅他应该有一点感恩的心吧,谁料他只是鼻子哼哼,阴阳怪气说因为我怀了他好事,是老天爷给我的警示。
这家伙真是钻进钱眼里,简直冥顽不化。
这话我不跟他计较,我催他快走,因为此地太过危险,他居然说这种热闹的场面就应该多看看。恰逢此时,一块上百吨的巨石呼啸而下,它不偏不倚砸在另一块巨石上,轰然巨响过后,那真是电光石火间,飞起一块小碎石,它发出尖锐的声音穿过面包车的后风挡玻璃,迎面向我飞来,我真的是眼睁睁看着它飞来,却从我耳边过去了,它发出沉闷的声音,我一回头,发现这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一下子钉在了我师傅的额头中间。难以置信的是,居然一点血没流,更不可思议的是,我师傅啊呀一声过后,居然会没事,还问我,他头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该不会是已经麻了。
师傅的额头慢慢肿得老高,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寿星佬。
我一边安慰他没事,一边接过方向盘,猛踩油门,飞也似地赶往正前方的老鸭山医院。
我们直接走了急诊,经过一系列的化验也耽误了不少的功夫,我师傅的脸已肿成猪头,眼睛还有一丝缝,思维方面还正常。主治大夫说要开颅才能把石头取出来,我师傅这会儿也知道怕死,急吼吼道,赶紧开呀,还等什么?
大夫摇摇头说小医院做不了,建议我们去青D找一家大医院。而且要快,晚了……后面的话人家没敢说。
我师傅暴躁起来,治不好不早说,这不瞎耽误功夫吗?
我和师傅商量打120去,毕竟此地距离青D尚有一百余公里,没想到的是,医院的救护车都下乡了。没办法,为了争分夺秒,我驾驶面包车拉着我师傅一路狂奔去了青D。经过二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我们终于赶到了青G医院。看看时间已接近中午十二点。
路上我还在想那位货运司机大齐哥,如果顺利的话,这会儿他应该舒舒服服坐在家里吃中午饭了。
到了医院,我和师傅傻了眼,简直是人山人海,不用说走路了,挤都挤不动。一群黄牛围过来,当年这玩意很猖獗,几毛钱的专家号,人家张口要一千。师傅还骂人家心太黑,忘了自个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和师傅心里清楚,有些事不通过黄牛啥也办不成。我们直截了当表示,愿意花钱让他们找一位顶尖的高手来做开颅手术。黄牛团伙特别热心,极力推荐脑外科主任丁树槐。说他是医院里的第一把刀,怕我们不相信又带我们去看墙上的光荣榜,可不是嘛,丁树槐赫然排在第一位。我和师傅暂且放心,谁知接下来,黄牛狮子大开口,直接索要中介费三万
我师傅已经无法讨价还价了,他虚弱的站不住脚,话都讲不清,只能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面孔,他用力点头答应说,行!
由此看到,在死亡面前,每个人都会变得很怂。
价钱谈妥后,黄牛分头行动,一拨看住我师傅这块肥肉,怕我们跑了;另一拨前去和丁树槐交涉。功夫不大,带回不好的消息,这位脑外科第一手术刀的丁树槐主任,已经不眠不休做了三台手术了,也就是说他体力透支太大,今天绝对排不上号了。
眼瞅着最后一根稻草没有抓住,我师傅瞬间泄了气,他先是胡言乱语一番,慢慢地陷入昏迷。我顿时傻了眼,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任由黄牛牵着鼻子走。
黄牛给出建议,可以去别的医院,但是质量不敢保证。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只好答应。黄牛们架着我师傅乘电梯到了负一楼,他们在电梯口等着,让我把远处的面包车开过来。
我慌慌张张往停车场跑,有个人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他手里提着一只保温桶 ,他走过去又转回头,我和他一对眼,惊着了,这不是大齐哥嘛!
大齐也是啊呀一声怪叫,抢先跑过来握住我的手,急不可耐问,你怎么到医院来了?
我感觉像是遇见了亲人,一时鼻头泛酸,差点哭出声,我说是我师傅快死了!
齐哥吃惊不小,问我怎么会这样?
我把大致情况给他讲了一遍,他惊得目瞪口呆,旋即吩咐我前头引路去看看我师傅。不知怎地,我竟然长舒一口气,隐隐觉得师傅有救了。因为大齐哥在讲话的时候,那种少有的镇静令人无比的舒适。我忽然有种莫名的悸动,难道丁树槐是大齐的亲哥哥,这一闪念,差点被自己蠢哭了,特么的一个姓丁一个姓齐,怎么可能是亲哥俩呢。
俺俩往回走的飞快,很快来到电梯口,再看那些七七八八或蹲或坐的黄牛们一看见齐哥,呼啦全部站起来,他们居然用一种谦卑的姿态冲他问好,人人都喊他大齐哥,给嫂子送饭来了。
我念叨着这句给嫂子送饭来了。可脑外科的丁树槐他可是个男的,这要是个女的说不定会有戏。
事情越来越费解了。
但是纵观大齐哥在这一群黄牛跟前的派头,我有足够的理由暂且放下这颗不安的心。
齐哥冲着黄牛微笑着点点头,他说这位小兄弟是我亲戚,打扰诸位了,改天我请哥几个搓一顿怎么样?
这些黄牛也是见好就收,客气一番散了伙。
齐哥来到师傅跟前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他二话不说蹲下身背起师傅就往电梯里面跑,我跟在他身后,替他拿着保温桶。我问他,刚刚我听黄牛们提到了嫂子,难不成嫂子在这里住院吗?
齐哥已经是跑的气喘吁吁,他边跑边答复我,他说不是,你嫂子在医院里做保洁员,今天是她的生日,我给她送长寿面来了。
一听这个,我的心算是彻底凉凉,一个保洁员还能指望的上吗?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大齐哥咧嘴冲我一乐,他说,我老婆姓丁。
激动的我脱口而出,啊呀,这么说你和丁树槐指定是沾亲带故了。
大齐哥嘿嘿一笑,丁树槐是我大舅哥。
大齐哥驮着我那早已昏迷的师傅直奔七楼,最牛的是,他把我师傅直接送进了手术室。
我在外头整整熬了四个钟头,到了晚上六点多钟,师傅被推进了病房,我也看见了丁树槐主任,虽然他带着口罩,神态却是相当疲惫。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一把握住我的手,他说我要感谢你呀小兄弟,没有你的壮举,我的亲妹夫可就算交代了哦!
夸的我都不知说些什么。可我还是挂念着师傅,他是不是真的开了颅。
丁主任哈哈大笑起来,他说,为什么一定要开颅呢,即使不开颅我照样有办法把石头全部取出来。万幸的是没有伤到脑组织,放心吧,你师傅只是外伤,只是额头骨毁损严重,我在他的小腿骨上取了一块骨头给他补上了,我保证他绝对不会毁容。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