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要当兵

　　当兵那一年
　　我要当兵
　　作者：和绍全
　　当兵，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个有志青年心中的向往，就是生活在大山深处的青年，都懂得当兵是无上光荣的事情，这种光荣感不只是一种口号，而是流淌在青年身上的热血。那时也只有当兵才能走出乡村，追寻梦想。
　　我十六岁那年，曾经去验过一次兵，因为身高和体重不合格，没有被录取，回家哭了几天，就像得了一场病。
　　当兵前
　　1969年早春，我十七岁那年，第二次走进公社征兵站报名应征。初检开始，医生说我血压偏高，按规定一项不合格就被淘汰了下来，我一下就傻眼了，心想决不能失去当兵的机会，壮着胆去找公社武装部长。在＂文革＂时期，公社武装部长兼任＂革委会＂主任，只有去求他才能给自己带来一线希望。我边哭边苦苦地哀求复检，请求他给我一次当兵的机会，父亲站在我身旁，眼里含着泪水。部长在院子里串来串去，他走到哪里，我就哭着跟他到哪里。后来几位负责征兵的领导研究了一会，部长最终把我带到体检处复检，终于同意我到县城征兵站接受终检。
　　我的山寨格庄村
　　终检在县医院进行，终检结束的第二天，有的应征青年正在填写政审表，可是我没有发给这种表，最后负责体检的人告诉我，因为我不在体检合格之列。听到这一消息，心里虽然十分沮丧，但是我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能这样放弃当兵的梦想。于是，跑到街上买了信笺纸和笔，写了一份申请书，历数我家三代贫困的家史，表述参军的坚定决心，拿着申请书一次又一次去找县武装部长，两天时间里，从早到晚守在武装部小院，连续上交了4份入伍申请书，甚至对武装部的人说：＂如果不让我参军，死也要死在武装部门口。＂我在武装部又哭又闹，引来不少人围观，许多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也许是我强烈的参军志愿感动了武装部的领导，后来经过征兵领导小组研究，同意我复检。第三天，安排一位参谋带我到县医院进行复检，医生也被我的精神所感动，体检表上签上了＂合格＂两个字。
　　当兵前的家
　　春节即将来临，家里的人都忙着准备过节，我牵挂着当兵的事，整天焦虑不安，心情异常复杂。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大队武装干事终于给我送来了入伍通知书，他骑着马穿过寨子，逢人就喊：＂龙生当兵了！龙生当兵了！＂就像中举报喜一般。我捧着入伍通知书，情不自禁大声哭了起来，一家人的泪水跟着我在飞。
　　传说，大年三十，家里所有逝去的先祖们听到海螺声就会像风一样归来，像云彩一样缭绕在故乡的上空，来与家人团聚。这一天，摩梭人家要请达巴祭祀先祖，吹海螺。因为今年我要离家去当兵了，因此过年的气氛格外热烈。火塘上方的神坛上插满了报春花、柏枝，贡上苏里玛酒、猪膘肉、茶叶等食物，灶台上敬上美酒，飘起青青的火苗，海螺声回荡在村寨上空。夜幕降临，院子里燃起了篝火，村里男女老少欢聚在我家，葫芦笙响起来，人们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起欢快的＂锅庄舞＂。歌如风，舞如潮，人们踏着笙音、映着火光，绕着篝火一圈又一圈，一 轮又一轮，歌曲一支接着一支，从开天辟地唱起，唱哲理、唱人生、唱母亲、唱故乡，一个个陶醉在歌与舞的旋律中。我悄悄地回到堂屋里，看见母亲一个人在为我打点行装，口袋里装满了在路上吃的东西，火塘的铁三脚架上煮着一锅让我途中食用的盐鸡蛋，妈妈坐在火塘边，见我进来，亲切地对我说：＂你已经长大成器，我很高兴，虽然心里不愿意你远走，但儿子大了是留不住的，妈妈一辈子也没有去过远地方，也许以后除了在梦里，我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在外面凡事都得靠自己，当了兵，做事要小心啊。＂我看着母亲，无限深情涌上心头，情不自禁地扑向母亲，母亲和我紧紧地抱着哭成一团。乡亲们看着我和母亲如此悲伤，一个个含着泪水，你一言我一语劝慰了好长时间。后来，我离家的日子里，心里总是忘不了当兵临行前的那一夜。
　　第二天黎明，我要离开家了，母亲一只手扶着门，一只手拉着我，哭得死去活来，哭声填满了堂屋，全家人一个个泪流满面，我流着泪迈出家门，身后是母亲的抽泣声，爷爷依着拐杖，含着泪水，像雕塑一般站立在家门口，黎明前的告别，比任何时候都多了一层忧伤。
　　到了县城，入伍的青年都聚集在武装部小院，我终于穿上了那套梦寐以求的崭新军装。第二天，县里举行隆重的新兵欢送仪式，主要街道布置得一派喜气 ，街道两边人潮涌动，锣鼓声、鞭炮声、口号声响彻县城。我带着梦想，带着希望，走出大山，走进了军营。
　　今天，打开影册，回眸戎装岁月，真是感慨万千。如果一个人一生最重要的是选择的话，当年立志当兵是我一生最正确的选择，没有什么比这样的选择让我和我的亲人们终生为之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