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我伤筋动骨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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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出差一次,回来就发现家里的东西少了几样。存款,零散的钱,然后就是电视机、冰箱甚至洗衣机……立华从迷上麻将到沉迷赌博,我们本来就分隔两地在工作,难得聚在一起,可一见面,就为打牌的事情吵架。
我在武汉做销售,他在咸宁一家国企上班,我当初和他一样,在国企里做一名普通职员,拿着铁饭碗的工资,生活本来是波澜不惊,但那时候外企的诱惑力太大了,比国企工资翻番,为了孩子,为了家,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拼一下,从国企的大环境跳出来了,直接去了外企。
我的收入一下子就比立华高出一大截,孩子跟着我,在武汉读书,立华留在咸宁继续上班。他不算聪明,但是有技术,所以单位还是很重用他的。如果他不染上赌博的恶习,我觉得我们的生活会很好——但,事情越来越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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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华欠了债,债主找到家里,孩子哭,我也哭。日子过不下去了,虽然我百般不舍,但,我不能眼睁睁地让孩子跟他一起毁了。我们签了协议,他净身出户。说是应该给孩子抚养费,但这些年来,他就像一阵风,走了,就再没有露面。一开始还回来看看孩子,但渐渐的,换了电话,换了工作,他从我的生命里消失得干净彻底。
一个人接送孩子,买菜做饭,提着大米上楼,摔跤了赶快爬起来……精神上的落寞和痛苦,击溃了我。
孙就是这样走进我的生活,孙和他的妻子琳,都曾经是我的同事,后来我跳槽了,但我们还是保持着好友的关系。直到我2000年离婚,孙突然对我关心得更多。他五一、十一来看我,坐了二十分钟的公交车,端来了自己做的卤菜。扑鼻的八角茴香味道,让我热泪盈眶。他沉默很久,说,我一直爱你。他从怀里掏出一叠情书,纸都脆了,那是我们以前单位的稿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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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体会那种感觉呢?当我最孤独最难过的时候,蓦然回首,突然发现,原来有个男人一直在远远地看着我:我们在厂里食堂吃饭时,长凳上铺过的一张报纸;分发福利时我惊讶地发现我多出来的一份礼物;离开单位的时候,送别会上,他是醉倒的那个人;还有后来几通打了却不作声的电话……每回想起一个细节,就在我黯淡的现实生活里,燃起一朵暖融融的火花。
还等什么呢?我只想和孙在一起,立刻,马上。
可他有家。孙说,和妻子感情不好,“我和你在一起,每个细胞都充满活力,而她,我和她只是包办的婚姻,没有任何激情。”他说人活了半辈子,多想为感觉而不是为了无奈的责任绑在一起。他要离婚。我只告诉他,我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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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事情简直让我的父母暴跳如雷。他们认为,我们都是熟人,这样闹得非常不光彩。而且,孙其实条件一般,就是普通职工,薪水还没我的高。再者,他还有个女儿,以后两个人养两个孩子,负担非常重。
我爸说了,如果我硬要和他在一起,就断绝父女关系。
众叛亲离,我还是承诺了他的爱,在他离婚之后。
孙的女儿说是判给他,但实际上,女儿还是跟母亲住。孙对我说,你带着儿子,我们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就够了。这话说得很贴心,即使得不到家人的祝福,我还是坚决要和他在一起。
同居十年不提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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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住到了我的家里,那是我自己买的房子,和儿子一起。我希望能够领证、结婚,可以低调一点,但不能没有这些仪式。孙很为难,他说,一个男人,住在女人的房子里,总是有些自卑的。“我希望用自己的能力,买一套房子,那时候,我正正规规地向你求婚。”我答应了,男人能有这样的想法,也算有责任和魄力。
但靠孙的收入,要这样靠每个月的工资来攒钱买房,确实很难,况且,他还在负担女儿的生活费。一开始是每个月五百,孩子要读书,需要用钱,她的母亲只是个普通工人,收入有限。孙对我说,这辈子最牵挂的就是女儿,她在读书的关键时期看到了家庭的破裂,心里多少受影响。“我想在经济上补偿她,希望你能理解。”
我当然理解,我也是一个母亲。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他每次不是通过转账给女儿钱,而是亲自送到了前妻的家里。整整一下午,然后到了晚饭时间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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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大口大口地吃鱼,孙突然放下筷子,叹气。他说,女儿跟着前妻好可怜的,你知道吗,一周能吃一次肉都不错了。你看,你儿子至少能想吃鱼就吃鱼,想吃肉就吃肉吧?儿子不吃了,回房了。我心里一下子堵着,说不出话来,我们过得越好,他就把女儿和前妻的生活拿来对比,觉得她们越可怜。说是每个月给女儿五百,但实际上,我没有查孙的支付情况,他肯定是只会给多,不会给少的。
几个姐妹惊讶于我们的家庭结构。“知道吗?男人肯为你花钱,才代表真正的爱你……”“什么?你们还没拿结婚证?他是不是有退路啊?”种种说法交织在我心里,我很乱。我不相信孙是这样的人,他不止一次地当着众人的面搂着我说,这辈子,我就是芷昕的人,她指东,我不敢往西!
为了责任重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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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00年到现在,我们同居了十年,如果没有他前妻和女儿的存在,我想,我们俩就是理想的幸福状态。
每个清晨,我把他轻柔地喊醒,我一边刷牙洗脸,一边煮好豆浆,蒸好馒头,熬好稀饭,看着儿子和他呼噜噜地像小猪一样吃完,然后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我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带着微笑去公司。
可我最怕的,就是一回家,他不在。然后是一条短信:我去她那儿了。从她那儿回来,他的脸色总是暗沉的,他渐渐地不再多说那里的情况了。他的女儿读的是二级学院,每年的学费都很贵,我知道孙这些年辛苦攒私房钱,都是贴了学费了。他也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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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更没有钱买房子了,我们结婚的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让我不解的是,他的前妻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再婚。她就那么默默地等他每周去探访,坚韧的,耐心的,这份超常的忍耐和守候,让我冷汗直冒。
今年的年初,孙心事重重地说,她病了,胃癌。医生说,要切除半个胃。做完手术,她也需要精心的照顾。女儿说了,如果我不回来照顾她,她一个人照顾不了。“爸,你不回家,我就不读书了,专心在家照顾妈妈。”这句话,说中了孙的要害。他就疼这个女儿,她读了两年大学,放弃读书?让他心神不宁。
我闷声哭,他抱着我,芷昕,这辈子我最爱你,但……我得担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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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出差回来,我发现孙的东西都清光了。
我这才惊讶地发现,他在我这里的,除了一些衣服,没有任何痕迹。
桌上的小纸条写着,对不起,我还是得回去……再然后,他的手机换了号码,家里的座机也打不通了。孙明白,以我的为人,我再怎么思念他,也不会找上门去的。
50岁的女人,再次在感情上跌了跟头,我元气大伤。在家躺了好久,眼泪没有停过。中国有句话,打断骨头连着筋。责任的力量比爱情大,他是真的爱我么?我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