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亲情的羁绊,我早就出家了!”青城这么想的时候,另一个自己便跳出来反驳: 正因为你尘缘未断,所以出不了家!”
因果,因果,这就是佛所谓的因果么!青城便又轻啜一口蓝色的液体。
世间还有我这样想出家的么?倘若一边颂佛礼经一边轻斟浅钦,佛还会容纳自己么?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好一个自我解脱的藉口!
青城又往空着的高脚杯里倒入一些蓝色的液体,透明的酒杯盛着一掬幽蓝,在粉红的壁灯下有如高雅的淑女,轻舞娉婷地摇曳着。
酒,为什么不能喝呢?只要是青家的人,没有不喝酒的。
那一排泥坏房里,飘着的永远是酒香。
“青华,快过年了,你就少喝点酒,买些米回来吧,不能让一家大小过年也没饭吃,孩子都还小,正长身体呢!”
“臭婆娘,敢管老子的事,活得不耐烦不想过年了是不是?”还在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酒的青华,却不忘空出时间训诉老婆。
“妈,找到了,我在爸的口袋里找到钱了。”青萍大呼小叫地冲进厨房。
“臭婆娘,敢叫她们偷我的钱。”青华筷子一甩,捉起桌上的酒瓶就往叶林头上砸,下一步则一个大跨步站到青萍面前,“把钱还给我!”
“不要给他!”叶林捂着被玻璃划伤的额头。“不要打孩子!”
。。。。。。
嘈杂的声音使青城手一颤,手中的画笔掉在了还未画完的月夜图上,直直地,将一轮月亮剖成两半。
一半是母亲,一半是父亲。
一半辛酸,一半放纵。
“妈,离婚吧!”当第五次替母亲写离婚诉状时,青城又一次抬起头,祈盼母亲能真正下决心。
“我做梦都不想跟他过了。可是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拖儿带小地谁又肯收留我们?”
“法院会判给我们房子的!”青城一直在研究《婚姻法》和《民事诉讼法》,那是她微薄的稿费唯一的用途.
“同那个畜牲在一个屋檐下,离了等于没离。女人啊,就怕嫁错人,我这辈子全被他给毁了。还要拖累你们过不上好日子!”
“妈,如果我20岁挣到钱了,给你买一座房子,你便不要跟爸一起了吧?”20岁,还有9年, 我会很努力地读书,挣钱。青城在心里盘算着。
酒瓶像保龄球一样在面前摆了一排。再给我一支球杆就可以打保龄球了吧!这么想着便有一只球杆,肥胖的熊掌搭了上来。“小姐,我陪你喝一杯。”
嗪首轻抬,人未醉,轻微的酒精只是令毛细血管充胀,脸庞更加俏丽。
“独斟独饮,何乐不为?”继续刚才的动作,酒中的忧郁在脸庞上缓缓流淌。
熊掌不为所阻,“小姐如此忧伤,定是为情所困。何不敞开心胸一吐为快!”
“有人想买一只金丝雀,你想变性还来得及!”冷冽的言语加上一杯酒,应该可以让他清醒。
风有点凉,也正好可以扫除刚才被人打扰的微愠。三三两两的情侣,在树荫下喁喁私语。这是一个情欲横流的都市。
情欲!肉欲?青扁的豆角,有人想采;青涩的苹果,也有人想摘,尚未及笈的年龄便不
断遭遇着成年的礼遇。。。。。。是现在的男人的牙齿退化了还是如相士所说,命带桃花?
就像那个长相斯文,言谈举止颇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却用一种市侩的论调谈论价码:房子,户口,金钱和进修。
儿时的诺言母亲的脸便在绅士的瞳眸中闪现。一分钟的对峙,一分钟的考验。
有许多女孩,就是这样开始的吗!
20岁了,那屋还是那屋!心里,无法放纵自己。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庸品吗?
有人送花,在公寓的骑楼下。血腥的颜色。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也不知道是谁。每次接过花,青城便往楼下的花店送。
“又在扼杀痴情人的心!”远远地,飞云就笑,灿烂的笑容让青城怀疑是因为有免费的花供应。
青城无情!总像一个愚人节的笑话。双鱼座的人会无情?只是。。。。。。
心己碎!在那个不属于自己的臂弯里。亲密的恋人却是别人的丈夫和父亲。心,可以接纳一个离异的男人,但无法原谅自己夺人夫与父的残忍,不想让那个小孩重蹈自己的步履。也恨对家庭不负责任的男人,父亲如此,所爱的人又如此。
付出的心收不回,没有爱,而是碎了。如果知道他己婚,我便不会傻傻地去爱。心碎,因着爱的结束,也因着恨的开始。男人总是这样自私的么?
一杯茶,是新沏的菊花茶,茶香袅袅,花飘飘沉沉。
“我知道,你又陷入自己的愁思中了!”青城盯着茶杯的时候,飞云道。
“是想做一朵菊花,不带尘世的烦恼。”
“你能放得下世间的一切吗?”
“爱情是天上的楼阁,友情,当不为形式所隔。唯一牵挂的怕只有亲情了。养我者母亲。我无法背弃为人儿女的责任!”
“总有一天,我会实现自己的心愿的!”如果让青城对着罗马的喷泉许两个心愿,這是第一个!
我跌入千年的坟冢
从此
用一双幽灵的眼睛
偷窥浮生
第一千遍的吟唱依然在模糊地闪烁。
梦中,有许多泥土朝身上扑来,疾速地,转眼只剩下一双幽灵般的眼睛,探索迷茫的世界。
“是地狱吗?”洁白的世界,还有淡雅的花香,流畅的音乐。原来地狱也如此温謦?
“不,是医院!”飞云温柔的声音。
“我到过地狱,有一座坟墓,”青城的声音像墓地的挽歌,“有很多很多新土。”
“伯父昨天下葬的,伯母的伤势己大有好转。而你昏迷了一个星期。”
残桓!断壁!
。。。。。。
“医生说,你在自己的思维中徘徊,才会昏迷如此长时间。”还有一件事他没说,那就是他夜以继日地守候在青城身边,不停地诉说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我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地狱的缝隙中张望,有一种东西牵引着我一直向着人间走来。然而我没有双腿,便飘呀飘,沉沉浮浮地飘。”青城如梦呓般低语。“可是我没父亲了!”有一种粘粘的东西开始从眼角出发。父亲,好一个生疏的名词,青城自从离家后就再也没有叫过他一次,为何失去了又觉得少了一点什么?“他会不会恨我?在救他的时候,我犹豫了一秒钟。”
“这不是一秒钟的问题,青城,你己经尽力了。”有一种心痛弥漫胸间,飞云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安慰她,只能揽紧青城脆弱的双肩。“他醒来过一次,叫我把这个给你。”半盒烟,一个火机,“他说你抽过烟。”
“小时候,他抽烟,我跟他抢。这是我们之间唯一友好的场面。他为什么又在这么多年后提起?”心,好痛,在劫后余生后,伴着隐隐的想念。。。。。。
也许,有些东西会改变的。
也许,有些东西从来没有改变。
飞云这么想。
“你呢!”感觉到自己倚在飞云怀里,青城才想起这是自己的家乡。而自己却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我怕你找不到回去的路。”己经熟悉了青城的说话方式,所以飞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那里有间花店,还想每天有人送些值钱的垃圾给他!”
“我还要重建一个家!”拒绝的念头只悄悄地在心头闪了闪,一种生疏的温暖包围了她。
“我知道!”而这个家也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家。